众人围着拆房子堆出来的篝火过了一夜。经过塞依姐安排的简单洗消，那些瘟疫骑士身上的瘟疫浓度已经下降到正常水平，现在他们不再是移动的瘟疫源了。这对于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来说都是好事，大家都可以活得更久。虽然他们的防具非常简陋，但也比零防护的普通民众要好太多。</p>
这些骑士本来就身强力壮，免疫系统理论上可以撑更久，越是基层的骑士装备就越差，活得也就越短。为了避免发病后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以及成为传染源，他们在撑不住的时候都会找个地方自行了断。自从教会开始执行这种自杀式任务后，教会的武装力量锐减四成，很多底层士兵都被消耗掉了。</p>
但神奇的是，一个执行净化任务的队伍寿命通常能达到一到三个月，这明显超出了瘟疫从感染到发病至死的时间段，从生物的角度来说完全不可能。至此，我和白杨花一直怀疑的超凡力量终于露出了马脚。这些骑士可以通过所谓的信仰来对抗瘟疫，信仰越坚定，身体对瘟疫的抵抗能力就越强。至于塞依姐刚才忽悠人的天选者，那就是传说中已经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究极信徒，瘟疫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足为惧。这种信徒的数量极少，绝大部分骑士都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却从未见过。所以当塞依姐说我们三个都是天选者的时候，那个领头大汉才会如此震惊。</p>
大汉的级别不高，到目前也才执行过一次“清理”任务。我没法去评判他们的所作所为，只能暂时不去想那些事情。由于塞依姐的等级压制，这队骑士不得不放弃“清理”这个村庄前往别处。并且塞依姐还要求他们把洗消的方式传播出去，还告诉他们瘟疫只要及时发现及时隔离就不会爆发失控，等瘟疫爆发后再去屠村的方式并不可取。</p>
塞依姐让大汉对着她的骑士勋章发了誓，但这些人到底会不会照她说的去做，我们也无法确定。毕竟教会高层下达的命令只有屠村一个，这些忠诚但愚蠢的人们必然还是愿意听从教会，而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天选者，哪怕天选者的地位真的很高。洗掉身上的瘟疫或许能延长他们的寿命，但可能需要几个月后他们才会相信这种事实。我们只能寄希望于这群有神论者可以崇拜我们这些“天选者”，别想那么多照着做就是了。</p>
顺便一提，我们这群女神实际上是“无神论者”，很有趣吧？女神反对一切形式的盲目崇拜，更反对打着神的旗号胡说八道为所欲为。女神虽然是神，但绝不是高高在上乃至虚无缥缈的存在。我们有教（粉丝）会，有热线，有官网，甚至可以直接见到女神本人的女神小屋，有什么事直接来找不需要有顾忌，别听乱七八糟的人以我们的名义胡说八道。我们让凡人做什么事也会直接去说，会说清楚，绝不会降下什么模棱两可的神谕让大家去瞎猜，被有心之人借题发挥。如果忽略女神过于强大这个事实，其实我们比凡人自己的管理层要亲民多了。我们可没有层层叠叠出现各种问题的臃肿机构，和任何一个女神反馈问题都相当与是直接和零美说，这一点几乎所有的凡人文明都无法做到。</p>
骑士们将信将疑地骑着马走了，这个村子剩下的村民暂且逃过了被屠杀的命运。白杨花再也没有瞎闹或者阴阳怪气，而是处于沉思模式思考人生。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与和平世界的不同，一些在和平世界被称作常识的思想在这里并不适用。</p>
村民们并没有我们想的这么多，他们依然瑟瑟发抖地坐在一起等候我们发落。他们并没有因为我们赶走骑士救了他们而感谢我们，也没有因为我们烧了他们的破房子而记恨我们。这群人类只是像受惊的小鸡一样挤在一起，既不会反抗也不会逃避，让现代人的我完全无法理解。我一直以为感恩和憎恨之类的情绪是人类的本能，可这些村民根本就没有这些本能。他们仅仅是“活”在这个世界上而已，或许从来就没有去想过“活”以外的事情。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愚蠢还是愚昧，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人生太苦太单调，以至于根本无法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人。</p>
白杨花有试着和村民们交流，但很可惜，所有人都不敢对她有所回应，甚至连村长也只是一个劲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来回避。我们几个在这些村民眼中就是豺狼虎豹，就是恐怖的怪物。你不可能跑去和一个救了你的打怪兽说谢谢，你只会在捡回一条命后拼上这条命逃窜。在自讨无趣之后，白杨花放弃了尝试，重新回到了我们休息用的一根房梁上。</p>
“艾米。”</p>
“什么。”</p>
“为什么他们逃过一劫也不会感到高兴？不愿意感谢我们就算了，毕竟我们也毁了他们的村子。但是……活下来了为什么不会感到高兴？高兴不是人类的本能吗？”</p>
</p>
“阳花，其实你之前说的没错。”</p>
“我说的什么？”</p>
“你说我们毁了他们的家他们就没法活了，这话没错。这些破木屋草屋在我们眼中就是破烂，可对他们来说都是祖传的家业，是赖以生存的必需品。现在的他们，大概和那些从地震中幸存却看到满目疮痍的家园的人一样的感受，你觉得这种人会因为活下来而感到高兴吗？”</p>
“可他们的确活下来了，活着不好么……”</p>
“阳花，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有的时候，死亡的确是一种解脱，一种逃避残酷现实的方式，一种弱者唯一可以决定自身命运的选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