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相信凭借几个修真大派的本事,什么都查不明白。就算查不出真凶,那也该能调查出来傅白有很充分的不在场的证据。
无非是要趁这个机会,把他折在里面。
他骂了燕承天一句,底下的修士们不干了,声音渐渐地嘈杂起来。苍雪派随行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弟子,楼肃被燕承天关起来了。云踪阁的阁主和三个真传弟子没来,只是一个阁主的陪侍过来。
各式各样杂乱的愤怒的宣泄的声音充斥着傅白的耳朵,将孤军奋战的他包围起来。
燕承天要他交出绣像伞,傅白拒绝,他又低声说:“想想你在雷劫山的师弟师妹们……”
“你在威胁我。”
傅白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燕承天不再言语,只是伸出了手,扬声道:“仙器绣像伞暂由苍雪派保管,事后将赠予有缘人,请诸位做个见证。”
傅白握伞的手紧紧地攥住,缓缓地举起来。察觉到主人情绪的起落,绣像伞不安地震动起来。五个器灵还没有到苏醒的时候,但似乎意识到傅白有危险,隐隐有强行醒来的征兆。这个时候作出此种举动完全是在冒着让自己灰飞烟灭的风险。傅白不会让它们这么做,他的手掌在伞面轻轻拂过。
绣像伞最后嗡鸣了一声,像难过地呜咽着,慢慢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它再次陷入了长眠,不是傅白的话,没人再能唤醒它。
燕承天接下绣像伞,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贪婪。但他紧接着把它交给门派弟子,随后又从后者手中接过什么。
哗啦……一条长长的锁链坠了下来。
“虽然这样做很不得体,但是傅白,我们也为了以防万一。”
他想用这个捆住傅白。
“不必了,”傅白说,“这条锁链困不住我,我想逃,在场的没一个能拦住。别人没数,王明心你心里肯定有数。”
王明心忽然被点到名字。他是真正和傅白交过手的人,知道他的实力深不可测。为了避免激怒傅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对燕承天一颔首。
“那便算了,”燕承天收回手,“留几个人在这里,协助郑阁主安葬女修们。剩下的,一并前往苍雪派,参加琅台仙会。”
长长的队伍在黑夜中向前行进着,沉默无声。傅白走在中间,前后都是严阵以待的修士。他看了看天边,一点月光都没有,天是黑的。
萧振来到傅白的身边,问他:“傅白仙长,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傅白的眼睛望向前方无尽的黑暗,“修真界的人眼是瞎的、耳是聋的、心是黑的,没什么好说的。”
萧振轻笑一声,仿佛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
“人们喜欢看什么呢……”
在黄泉与人界之交,有一处属于黄泉之主的别院。说是别院,其实更类似于一个常驻的军营。这里按照主人的喜好,布置得如同仙境。亭台轩榭、碧水清莲……乍一看仿佛重回人间。
前提是不去看那些乌压压地立着的魔兵与妖兽,他们占据了每一处能落脚的地方,簇拥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黄泉的左使和右使静静地陪在白影身后。
“人们喜欢看的是……高尚的人行卑鄙之事,贞洁的人有堕落之行。看单纯的人变坏,老实的人算计,强壮的人患病,看富贵之家家道中落,有德之士背负冤名。人啊,对丑的、恶的掩鼻而过,仿佛避之唯恐不及。但眼睛却忍不住偷瞟,嘴巴碎言几句,最好再踩上那么几脚便痛快无比、畅然无比,天地间再也没有比这更畅快之事了。”
他停在这里,目光远眺。在这片莲花池的中央,建有一处观鹤台,上面落有一只混身雪白的鹤,在安静地休憩着。
“你们看那鹤,高洁、纯然、与世无争。这世间怎会容忍这般美好的事物呢?”
他的手掌一翻,一股暗红色的龙息瞬间包围了鹤台,将其碾碎。沉睡的白鹤被惊醒,惊慌地拍打着翅膀要飞远。然而从淤泥里忽然爬出无数死魂,泥泞的手拽住白鹤的双腿,不让它飞走。它挣扎着,发出哀哀的长鸣,洁白的翅膀染上污泥,渐渐地变得沉重。
“那些陷入了泥潭的人不会飞,白鹤会飞。他们想让白鹤带着他们飞远,但白鹤又怎么能救走所有人呢?于是人们就说,鹤啊,你真没用。然后呢,他们拖着本能远走高飞的白鹤,一起死了。”
淤泥淹没白鹤的头顶,那只优雅动人的鹤,就这么葬在了莲花之下。
白衣的人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右手轻轻一抬,挥下。
“出发吧。”
身后的魔物们爆发出排山倒海般兴奋的吼声。
……
仙界天门。
浩大的天兵等候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十二仙中的五位——华阳、冒山君、红微、持戒、玉手,站在天兵和众仙之前。
天帝位于最前,和天兵们离得有很长的距离。一面镜子立在他面前,可以通过它来看到下界的景象。
“傅白已经被苍雪派的人带走了,应该要带到苍雪之巅,”华阳操控着镜子里的影像,同时为天帝解释,“在那里要举行琅台仙会。”
天帝没有说话,只是双眼跟随着傅白的背影。
华阳还想继续追踪,忽然感知到了什么。
“帝君,黄泉界好像有动作了。”
天帝看了他一眼,华阳会意,立刻追查到异动的源头。
“是、是雷劫山……他们要赶往的目的地是雷劫山!”
“雷劫山……”天帝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帝君,雷劫山是对傅白来说很重要的地方,我们——”
“时机未到,不救。”
华阳楞了一下,有点急迫地说:“可是傅白……”
“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