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姨娘冲进来，把满屋子服侍的人吓了一跳。</p>
她可是被东瑗禁足的。</p>
瞧着范姨娘满面怒容，像是来寻仇的，寻芳和碧秋不由自主往东瑗身后靠了靠。蔷薇出去尚未回来，屋子里只有寻芳和碧秋在跟前。</p>
“范姨娘这是做什么？大奶奶不是让姨娘不用来请安？这样没有规矩闯进来，范姨娘可有把大奶奶放在眼里？”寻芳声色俱厉，上前一步挡在范姨娘面前，不让范姨娘靠近东瑗。</p>
她到底是从盛夫人屋里拨过来的，底气足，那份气势不输人。</p>
罗妈妈和橘红原本在外头，听到动静也纷纷赶来。外间的二等丫鬟也跟着进来。</p>
顿时东次间就挤满了人。</p>
“范姨娘，不是让你半月不要出门么？”东瑗放了手里的针线，起身问道。</p>
她不等范姨娘开口，扫视了满屋子的人，对罗妈妈和橘红道，“都忙去吧，这里有寻芳和碧秋伺候……”</p>
罗妈妈看了眼范姨娘，用眼神暗示东瑗，她不放心，怕范姨娘冲撞了东瑗。</p>
东瑗冲她微微摇头。</p>
罗妈妈和橘红无法，只得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p>
东次间就只剩下东瑗、寻芳、碧秋和范姨娘。</p>
范姨娘噗通一声给东瑗跪下，重重将头磕在地砖上：“大奶奶，求您饶了贱妾一命。您若是把芸香赶出去，还不如杀了贱妾。”</p>
见她跪下来，寻芳就轻轻退到一旁。</p>
原来是为了丫鬟的事。</p>
东瑗见她这样，以为她误会了，声音柔和下来，跟她解释道：“谁说要赶走芸香？她是家里的丫鬟，到了年纪就该放出去配人，这是规矩……”</p>
范姨娘猛然抬起头，往前爬了几步，跪倒在东瑗脚边：“大奶奶，贱妾知道规矩。可芸香才满二十。丫鬟里头，不是可以留到二十五岁么？大奶奶，贱妾和芸香情同姊妹，您若是赶走了芸香，贱妾在这府里也是生无可恋……求大奶奶看在贱妾无儿无女、孤苦无依的份上，给贱妾一个恩典，多留芸香几年吧。”</p>
东瑗听着她的话，半晌没有开口，眉头不禁轻蹙。</p>
寻芳和碧秋却觉得范姨娘这话不吉利。</p>
寻芳看了眼碧秋，冲她使眼色。</p>
碧秋见东瑗沉思，就轻轻开口道：“范姨娘，您有世子爷和大奶奶要服侍，哪里说孤苦无依的话？虽说大奶奶仁慈，从不让姨娘们在跟前立规矩，可姨娘也别忘了本分啊。”</p>
这话让范姨娘身子一怔。</p>
薛东瑗从来没有立规矩，这是事实。可她们做妾的，却不能忘了自己只是世子爷和大奶奶的奴婢。</p>
她们是没有资格说自己无依无靠的。</p>
范姨娘不禁心头一寒，难道真的要拿她作法么？</p>
东瑗回头看了眼碧秋和寻芳，表情里带着几分探究。从前总是蔷薇在跟前，她倒是没有注意这两个丫鬟也颇有能耐。</p>
寻芳和碧秋却被东瑗瞧得心里没底，两人不约而同垂首。</p>
“大奶奶，是贱妾僭越，求大奶奶大人大量，莫要和贱妾一般见识。大奶奶，求您看在贱妾和芸香的姊妹情分上，留下芸香服侍贱妾几年吧。”范姨娘说着，声音都哽咽起来。</p>
一年多以来，东瑗第一次见她这样。</p>
范姨娘在东瑗眼里，有些桀骜不驯。</p>
她虽然孤傲，却从来不想争宠，所以她在东瑗的容忍范围之内。那种动不动就在主母跟前哭得死去活来的把戏，东瑗最是讨厌。</p>
她没有想到，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范姨娘身上。</p>
“盛家是簪缨望族，丫鬟到了二十岁还不放出去，倘若传出去会被人耻笑。”东瑗想了想，才慢悠悠道，“可你和芸香的情分，我也能体谅。你自己想一日，是不是真的打算把芸香再留几年。我也和夫人商议，如何处理才好。总不能为了你破例。”</p>
范姨娘听着，心里一片冰凉。</p>
她贝齿陷入红唇，好半天抬起湿濡一片的面颊，眼神坚毅望着东瑗：“大奶奶，贱妾也得了湿毒，您把贱妾送到庄子上去吧。让芸香跟着服侍，既成全了贱妾，也不坏了家里的规矩。”</p>
东瑗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p>
寻芳和碧秋也觉得范姨娘这话很混账，两人不由又交换眼色。见东瑗面沉如水，寻芳和碧秋都心中不安。</p>
果然，就听到东瑗声音由低柔转为严厉：“糊涂！世子爷的妾室，都那么凑巧染了湿毒？”</p>
一年之内两个妾室送出去，盛修颐就算不落下一个“不详”的名声，也要落下惧内的笑话。</p>
要么就是他运气真的如此不好，现在不克妻，却对妾室不利，一年之内害死两个妾室；要么就是东瑗太过于阴毒，谋害妾室。正妻能得手，男人自然要落得管理内宅不利的名声。</p>
连妻子都管不好，怎么处理朝政？</p>
盛修颐的仕途才刚刚起步。</p>
不管是运气差还是惧内，对他的威望都有损害。</p>
东瑗倒是无所谓。倘若不牵扯到盛修颐，她背上悍妇的名声也不怕，反正不会有人当面攻讦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