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盛昌侯府，已是黄昏，金灿灿的斜照似锦缎洒满了元阳阁门前的青石小径。东瑗和蔷薇回来，盛夫人问她吃过晚饭没有。</p>
东瑗笑：“还没有，不怎么饿，没什么胃口。”</p>
盛夫人笑道：“天热，我也没什么胃口，叫厨房做了莲米粥，你就在我这里吃些再回去。”</p>
东瑗忙道谢，在盛夫人的院子里吃了晚饭才回了静摄院。</p>
洗了澡，换了干净轻薄的中衣，东瑗斜倚在临窗的大炕上看盛修颐留下来的那本《六韬》。</p>
罗妈妈进来，东瑗放下书，让丫鬟们都下去，只留罗妈妈，笑道：“您今夜陪着我。”</p>
罗妈妈摸了摸她散开的青丝，像小时候一样怜惜望着她：“好好，妈妈陪瑗姐儿睡。”</p>
丫鬟们不再跟前，罗妈妈就叫她瑗姐儿，跟在娘家时一样。</p>
罗妈妈又问东瑗今日五姑奶奶回门，可有趣事。</p>
东瑗把萧宣钦的事说了一遍。</p>
罗妈妈神色微黯：“五小姐当初真是魔怔了。寻死觅活嫁这么个人。瑗姐儿，你说是不是报应？人在做，天在看，做一点儿违心事，老天爷都记账呢。”</p>
东瑗笑了笑。</p>
罗妈妈替薛东蓉感叹了一回，想起了什么，犹豫片刻才问：“五小姐出阁……不晓得三少爷回来不曾……”</p>
三少爷，是指东瑗的三堂兄薛华轩。</p>
罗妈妈怎么好好的问起他？</p>
“回来了。蔷薇的大哥是跟在三哥身边的，听说这次也回了盛京。蔷薇明日请了半日假。”东瑗笑道，“妈妈，您怎么问三哥？”</p>
罗妈妈笑容勉强：“五小姐是三少爷的胞妹，就想起来问问……”</p>
东瑗想起今日祖母说，罗妈妈原本是服侍大奶奶生产的，而后也看好了她，想让她做嫡长孙女薛华瑞的乳娘。</p>
而罗妈妈推辞了。</p>
“妈妈，您当初为何不想给瑞姐儿做乳娘？”东瑗径直问道。</p>
罗妈妈大骇，惊愕拉着东瑗的手：“谁和你说起过这件事？”</p>
东瑗眼底有了些许涟漪，道：“是祖母……妈妈，我可能有了身子……”</p>
她话未说完，罗妈妈骇然情绪猛然一转，由惊愕转为大喜道：“瑗姐儿，你有了身子？”</p>
说着，往东瑗身上瞧。</p>
东瑗颔首，把薛府请的那位太医的诊断告诉了罗妈妈。</p>
罗妈妈双手合十，连连念阿弥陀佛：“祖宗保佑，菩萨保佑。”然后又问，“你和夫人说了吗？”</p>
东瑗摇头。</p>
罗妈妈脸上的喜色就轻了几分：“……瑗姐儿，你这些日子总是和蔷薇悄悄说话，妈妈也没问。怎么不和夫人说你有了身子的事？这不是大喜事？”</p>
倘若把盛家子嗣诡异的单薄告诉罗妈妈，不过是多一个人替她担心罢了。罗妈妈虽在盛家生活，可能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盛家为何子嗣稀少。</p>
而且罗妈妈善良糯软，帮不上什么忙，东瑗决定不说，就道：“三日前才诊断出来……我想再过一个月，胎位稳了才告诉夫人。免得早早说了，夫人以为我讨赏呢。”</p>
罗妈妈眉头就蹙了蹙。</p>
她大约是觉得东瑗太谨慎，却也没有再反驳她。</p>
“……祖母想让我告诉夫人，请夫人在我身边放个懂生产的妈妈。我说您就很懂，祖母和詹妈妈才说起当年让您伺候大嫂的话来。”东瑗又把话题转了回去，“妈妈，您为何……”</p>
“瑗姐儿！”罗妈妈重重捏了捏东瑗的手，打断了她的话，“有些事不是妈妈不肯说……你也知道，咱们家几代同堂，几房住在偌大的院子里，总有些不好的事。看在眼里了，就烂在心里……你别再问这话了。”</p>
罗妈妈在大嫂房里见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事？</p>
东瑗心口跳了跳。</p>
罗妈妈先问了三少爷薛华轩，而后东瑗说起大嫂杭氏，她的表情瞬间骇然。</p>
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东瑗隐隐猜测着，就不想再知道了。她笑了笑：“我以后不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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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热的夏季似流火般，也挨不住秋风萧杀，转眼就到了秋高蟹肥桂花黄的八月底。</p>
盛修颐走了五十来天，才到了西北大营。</p>
而东瑗去给盛夫人早上请安的时候吐了出来，被盛夫人和康妈妈看出了破绽，知晓她已经有了身孕。</p>
东瑗也不再隐瞒，把自己怀了身子的事告诉了盛夫人，心里却忐忑难安。</p>
她想知道盛昌侯是什么态度。</p>
后来有一天昏定时碰到了盛昌侯。</p>
他没有东瑗想象中的冷脸，难得温和对她道：“倘若不适，隔三日来请安一次就好。好好诞下孙儿，就是对我们极大的孝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