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了东次间，众人纷纷起身给他行礼。</p>
他坐在炕上，东瑗坐在他的对面，蔷薇给孩子们重新添了锦杌。东瑗望着这满满一屋子人，有种啼笑皆非的异样：他们居然是一家人，却丝毫没有家人的温暖。</p>
东瑗知道，这些孩子们都大了，不管她多么掏心掏肺，他们都不会同她亲近，甚至还会提防她去祸害他们。京都有句谚语说：“黑天的云，晚娘的心”。说晚娘的心都死黑的，最是恶毒。</p>
所以她跟这些孩子们，永远只会各自守着本职，尽表面上的情分。哪怕她心疼盛乐郝，亦不敢主动去亲近他。</p>
这要是落在有心人眼里，还以为她居心叵测，要谋害嫡长子呢。</p>
而姨娘们呢，她们不会傻傻指望东瑗同她们姊妹神情，东瑗亦不会想着和她们亲密无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还是善良一点的念头。要是有了歪念，只怕是你死我活。</p>
这样的婚姻，让东瑗有些心烦。</p>
可想起这桩婚姻挽救了她，让她避免入宫，她的心又好受了些。</p>
至少现在，她能和她的丈夫并肩而坐。</p>
倘若她入宫，她不仅仅要跪拜她的“丈夫”皇帝，还有跪拜他的“正妻”皇后，甚至还要跪拜一品二品三品的贵妃娘娘们。她可能连此刻坐在最后面的范氏都不如。</p>
人应该知足，该要什么，能要什么，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大约就是她的心态吧。</p>
如此想着，东瑗表情越发柔和。</p>
盛修颐问了长子盛乐郝的功课。比起刚刚的怯弱，此刻盛乐郝倒是抬头挺胸，回答很流利干练，盛修颐忍不住颔首。</p>
“要好好念书。”他淡笑对盛乐郝道。</p>
盛乐郝目露惊喜，忙道是。</p>
盛修颐又问了几句盛乐钰，就说有些累了，让他们都下去。众人纷纷起身，出了静摄院。</p>
盛修颐对东瑗道：“她们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你也累了一天，歇会儿吧。等会儿还要去给娘请安。”</p>
原来是来帮她挡驾的。</p>
蔷薇在一旁抿唇笑，罗妈妈也忍不住笑。</p>
东瑗就尴尬起来，恭声道是。</p>
盛修颐倒好像神色如常，起身道：“我要去外院，晚饭在外院吃。娘若是没有留你吃饭，你回来自己吃，不用等我。”</p>
东瑗又道是。</p>
等他一走，罗妈妈就呵呵笑：“咱们世子爷挺会疼人的！”</p>
蔷薇也高兴，道：“可不是！”</p>
盛修颐大约是见她中午未歇息，怕她精力不好，等会儿在盛夫人面前露出疲态，惹得婆婆不悦吧？第一次昏定，若是惹了婆婆不高兴，第一印象不佳，以后花十倍的功夫都修补不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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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修颐还是很细心的。</p>
只是被罗妈妈和蔷薇说破，怪难为情的。</p>
她转移话题，问蔷薇小厨房的崔妈妈跟她说了什么秘密。</p>
蔷薇看了眼东次间帘外，只有紫薇和红莲当值，就微微压低了嗓子：“是大少爷的事……”</p>
东瑗一开始还以为要说盛修颐什么秘密。现在一想，应该是大少爷盛乐郝的才对。</p>
在静摄院服侍，说世子爷的闲话，崔妈妈不要命了？</p>
可是新来的主母，肯定高兴听到前妻嫡子的闲话，所以说些无关痛痒的，既能讨好到东瑗，又不得罪世子爷。这个崔妈妈，也是个聪明的。</p>
只怕崔妈妈告诉蔷薇的，是盛家人人都知道的，只有他们新来的不知道而已。崔妈妈提前说，不过是占了先机。</p>
“说大少爷什么？”东瑗突然没有了兴致。</p>
蔷薇道：“我见夫人好像很喜欢二少爷，而不是大少爷，就问了崔妈妈是何缘故。崔妈妈说，夫人原先很喜欢大少爷的，可有段日子元阳阁经常丢东西，后来查出来是大少爷拿了。侯爷很生气，大少爷不满九岁就搬去了外院，不准他常到夫人跟前。夫人又喜欢孩子，二少爷可爱活泼，日子久了，对大少爷那份喜欢，才转移到了二少爷身上。”</p>
盛昌侯……</p>
东瑗的心不由一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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