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东京夜未眠（上）</p>
10月5rì傍晚，rì本东京</p>
在这秋高气爽的时节里，秋rì夕阳的最后一缕余辉，正从巍然林立的摩天大楼之间逐渐隐没。</p>
忙碌了一天的内阁官房长官泉田准三郎，满脸憔悴地走出首相官邸，抬头仰望着眼前壮丽的落rì美景，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旷神怡，仿佛连rì来在浑身上下积攒的各种疲惫，在这一瞬间就消退了许多。</p>
——金秋时节的壮丽暮sè，无须加以任何言语修饰，也能美丽得让人窒息。</p>
缓缓西沉的夕阳，宛如一团燃烧着的橙红sè火焰，在绚烂晚霞的掩映下，竟然是如此的耀眼夺目！而暂时只有寥寥几簇星光显现的黯淡夜幕，则是从东方逐渐席卷而来……但即便如此，它也无法战胜夕阳的光辉，只能从后方缓缓逼近，耐心静待着绚丽夕阳的最终沉沦。</p>
沐浴在这样对比强烈的光暗之中，原本有些灰蒙蒙的东京市区，也在视野中泛起了朦胧的光晕，显出一派光怪陆离的景sè。无论是民宅的窗户还是摩天楼的玻璃墙，全都在努力反shè着夕阳绽放出的光辉，企图以此来展现出自己的存在感，可若是跟绚丽夺目的嫣红夕阳放在一起，却依旧显得如此渺而又黯淡。至于道路上的行人车辆，在夕阳与夜幕的较量之中，更是只剩下了sè彩灰暗的一缕缕模糊yīn影。</p>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p>
望着眼前的壮丽绝景。从大学时代就很有文学功底的泉田准三郎阁下，忍不住饶有兴致地开口低吟道。</p>
然后，他转身望了一眼同样沐浴在夕阳余晖之下的永田町首相官邸，不禁略带伤感地叹了一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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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是他最后一次以内阁官房长官的身份，走出这座象征最高权力的宅邸了。</p>
按照预定的计划，等到明天。也就是10月6rì上午的时候，以鸟游真白首相为首的AKB歌姬偶像内阁，就会向国会正式提出总辞职。而泉田准三郎更是在三天前就把辞呈给准备好了。</p>
——从头到尾，满打满算，不过区区九天时间……这大概是rì本历史上最短暂的一届内阁了吧！</p>
虽然每个政治家都希望自己能够名垂青史。但若是以这样的吉尼斯记录来留名……未免也太了。</p>
泉田准三郎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同时看到了自己的老朋友，东京都知事上条景胜阁下，亲自开着一辆黑sè的高档跑车从远处疾驰而来，准备载着他一起去赴宴——纪念鸟游内阁倒台的告别宴会。</p>
由于这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所以他们在这一路上都很沉默，只是安静地注视着路边的风景。</p>
在这个时候，深沉的夜幕已经悄然降临，街道上慢慢地亮起了星星的灯火，而很多消费场所也迎来了自己的营业高峰时段——虽然刚刚才从暴乱和戒严之中解放出来。许多焦黑的建筑物残骸尚未来得及清理，而又被笼罩在核辐shè的恐怖yīn霾之下，但此刻的市面上依然是人来人往，极为繁华喧嚣。那些形形sèsè的店铺门前，和往常一样闪烁着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光。播放着震耳yù聋的流行音乐，聚集着喜欢热闹、衣着时尚光鲜的年轻人。不少宽敞的地方可以看到地下乐队在练摊，虽然主唱青年的嗓子大多不怎么好，但嘶哑的声音却依旧能唱出热情和得意。而另一些明亮的橱窗外面，站在不少打扮颇为另类的少年，染黄或染红的头发嚣张地竖起。修了眉毛，化了时下流行的烟熏妆，戴着耳机自顾自地听音乐……路过的每个街区都是一派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将夜幕中的城市缀得比白天还要耀眼。</p>
这就是全世界最为繁华的国际化超级大都市之一，rì本的政治和经济心脏——东京。</p>
它犹如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妇人，即便在遭受了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之后，仍旧洋溢着璀璨夺目的魅力。</p>
然而，就如同方才的夕阳一样，这个年代的东京虽然繁华依旧，却同样也已经有了美人迟暮的征兆。</p>
“……上条君，在你看来，我们这一次试着摆脱美国控制的冒险，究竟是对还是错？支持的人褒奖这是一次将危机利用到极致的完美战略级行动，反对的人则斥责这是让rì本走向沉没的前兆……”</p>
泉田准三郎没话找话地随口唠叨着，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唉，不管怎么样，等到这一次的福岛核辐shè危机过后，下一任rì本首相应该就不用去华盛顿的白宫‘聆听圣训’了吧。”</p>
——自从太平洋战争失败以来，“美国老大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就成了rì本政坛的一条铁律。实事求是地，rì本在二战后的政坛风云史，就是一本美国老爹对不听话的rì本政治家打屁股的惩罚记录！</p>
譬如宫泽喜一、细川护熙等几位rì本首相，就是因为在出访美国时没有全盘答应白宫方面提出的要求，于是在回国后很快被看不见的“美国元素”给逼着辞职了。而最悲惨的鸠山由纪夫首相，更是因为不听美国的话而被直接拿下——当然，跟那些“被自杀”的亲华派政要相比，这样的下场已经算是幸运了。</p>
“……就算不必去华盛顿的白宫‘聆听圣训’，改成去běi jīng的zhōng nán hǎi‘朝贡’还不是一样？”</p>
上条景胜一边灵活地打着方向盘，一边撇嘴叹息道，“……当然，我并不是不清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作为一个地域狭的岛国，夹在中国、俄国和美国这三个巨无霸怪物之间。却既没有能够保卫自己的武力，也没有登上大陆的机会，多不过是在大国之间左右逢源……rì本的国运最多也就是这样了。</p>
唉，纵观历史，每个国家的气运都是有期限的，而rì本千年以来积攒的气运，自从明治维新崛起为东亚霸主以来。就在上个世纪被透支得干干净净。曾经属于rì本的时代，眼下早已过去啦！”</p>
“……是啊！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或许在我们的生命历程之中，就能看到rì本的夕阳了！”泉田准三郎一边揉着酸涩的眼皮，一边心情沉重地道。</p>
——必须承认的是。在整个二十世纪之内，rì本几乎一直都是被上天眷顾、大气运加身的命运宠儿，拥有着堪称完美的战略机遇：这个远东岛国先是通过英rì同盟和rì俄战争，从文明世界的边缘国一举跨进了世界列强俱乐部；然后又借着一战胜利的东风夺取了德属亚洲殖民地，把疆土向南一直推进到了热带的塞班岛和特鲁克；紧接着，还利用列强的绥靖政策和中国的分裂混乱，逐步吞下了中国东北和华北的大片疆土；最后更是发动太平洋战争，将军旗插到了距离东京五千公里之外的遥远异邦……短短半个世纪之内，rì本帝国的版图从本土四岛的三十多万平方公里，暴涨二十多倍。一度建立起了方圆广达700万平方公里的“大东亚共荣圈”，形成了一个北起阿留申群岛，南临澳大利亚，西迄印度洋的庞大殖民帝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