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穿着一件雪白色锦袍,袍上朴素简单,无一丝花纹,外面仍旧是一件黑色薄纱氅衣,轻纱随风浮动。周围梅树茂密,清风淡雅,树影横斜之间,他的身形显得格外欣长俊秀,如书云笺第一次见他那般,如朗月入怀,玉立秀逸。
“莫言,今日不是约定之日,你怎么会来?”书云笺看着江翊衡,出声询问。
江翊衡只笑了笑,走近她,柔声问道:“那你又为何会来?小六。”
“我失约三次,心中愧疚,便想来这儿看看。你呢?应该不是像之前那般日日来此等我吧?”书云笺眨了眨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虽说与江翊衡并不是十分相熟,不过经过那几次的见面,书云笺可以确定他并非言行不一之人。他既然说了不会继续日日于此等自己,应该就不会再这样做,今日来此,应该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今日是家族长老生辰,午后要举行祭祀,不过如今这时辰并无什么事情,我便出来走走打发打发时间。想来也没有什么好去处,便来了这儿。”江翊衡看了看书云笺,直接坐在褥垫之上。望着眼前波动的星月湖水,他突然轻笑起来,眉眼间似乎流转着湖水的光芒,显得格外淡静。
见此,书云笺又坐了下来,与他一同望着眼前的星月湖。看了大概有一会儿之后,书云笺想起北陵绝的事情,便开口道:“莫言,我决定成亲了,和一个不喜欢却又想嫁的人成亲,这听起来是不是有些好笑?”
江翊衡的神情微微一愣,他转眸盯着书云笺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庞,目光柔和却又深邃:“小六,你如今这般模样,很像是困在梦中,知道要清醒却又不愿清醒之人。说到底,尘世之人,都是困于束缚自己的梦境之中,我这般说你其实也是在说我自己,我也一直困在梦中。”
“或许吧!不过人生如梦,大梦三生,到底梦境如今?现实如何?无人能够看清。”书云笺淡淡的笑着,眸色沉暗。想着北陵绝,想着那她牵挂了五年的声音,她本来觉得自己会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可是却又不知道为何,心中总会有些迟疑?
似乎,似乎还有什么更重要的,她却不知道的东西,在阻止着她。
其实,书云笺隐约觉得自己知道些什么,有些东西好像早就已经存在。只是,她感觉无论是心,还是理智,甚至是灵魂,都在逃避,似乎是怕那样东西揭露出来之后,她的一切都会被带进一个未知而又无法掌控的领域。
望着书云笺此时的神情,江翊衡只是淡淡的笑着,并未说话。他的眉眼似乎染了五月初夏的温暖,显得格外柔和,暖意盎然。
沉默了很久之后,书云笺才慢慢回神。见江翊衡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她不禁开口问道:“莫言你怎么了?看我的眼神好生奇怪。”
江翊衡听到此言,并未立刻回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笑容温浅好看。他看着书云笺,目光不温不淡,平缓柔和,与他寻常时刻看星月湖的目光几乎一模一样。
过了片刻之后,江翊衡不再看书云笺,转而望向眼前的涟漪不断的星月湖水。与此同时,他缓缓的开口,语气温和,声音如水一般温良澄澈。
“小六,你在逃避。”说了这六个字之后,江翊衡轻轻的笑了笑,眉眼清浅柔和。
书云笺有些不解江翊衡所说的逃避二字,但是隐约却又觉得他的话是对的。
她似乎是在逃避什么。
“小六,我虽然对你的事情不甚了解,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的姑娘。然而,就是因为太清楚,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你看到的永远只有前方,永远只有脚下向前的路,你不会去看身边,也不会去看身后,但是这样一来,往往会容易忽略掉你心中真正在乎的。”江翊衡继续开口,语调不变的低柔温雅。但他的语气却显得有些飘渺,如湖上氤氲而起的云烟一般。“偶尔停下来,看看身边,看看身后,或许你会发现一直被你忽略的,但是于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说完这话,江翊衡站了起来,抬手整了整衣袍。整好之后,他对着书云笺笑了笑,温声开口:“小六,时辰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路上小心些。”
“嗯,你也是,路上小心。”书云笺点了点头。
江翊衡离开之后,书云笺又在星月湖边呆了很长时间,等到她准备回去之时,已经日正当头,约已经过了午时。拿着褥垫,书云笺走向马车停靠的地方。
到了那处,书云笺发现丰昀息和浅歌不知道去了何处,她将褥垫放回马车之后,便在周围找寻二人。
很快,书云笺便看到丰昀息和浅歌从星月湖的方向回来,衣裳似乎都浸湿了,丰昀息还背着一个昏迷的女子。等靠近之时,书云笺看清了那女子的容颜,瞬间,她的脸容上浮现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