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是北巷的小倌。”顾念望着车门帘子。一脸不爽。</p>
身边半晌没回应，顾念以为自己要倒霉，又不敢看。胆战心惊地收缩手脚，把自己缩成一团。</p>
头顶上忽然多了一只温热的大手，大力地带着她的脑袋晃动了几下。晃得顾念头晕眼花。她也在醉酒状态中呢。</p>
“……大公子？”</p>
“你怎么回的？”宋亦柏脸色不善，手还放在顾念头上没拿开。</p>
“我……我说他们是优质的爱花人。喜爱向日葵。不爱小菊花。嗯。没别的。”</p>
“哈？”宋亦柏不知是醉酒引起的头疼还是哪里不舒服，皱了皱眉，看顾念古怪的表情，他猜测这是一种不太好的隐喻，八成是烟花巷的黑话，但此刻没有脑力去多加分析。</p>
“嗯，我想他们都是喜爱向日葵的爱花人。只可惜花儿不爱他们，因为他们扒拉花盘的棍子太细。”</p>
宋亦柏越听越糊涂，收了手按揉鼻梁，“这点嘴仗就把人得罪了？”</p>
顾念无语，“纯洁孩子就别学坏了。”</p>
宋亦柏了然了，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偏了头，又闭上了眼。</p>
之后，两人再没说过话，直到马车驶进了古店街。顾念才爬向车门，让车夫停在巷口就行，她步行进去，他们主仆也省得再绕路回家。</p>
车夫照顾念意思。稳稳地在巷口停下，宋亦柏醒过来，顾念跟他道了再见，回家睡觉。</p>
第二天在医学堂，顾念向杨益怀打听那几位贱嘴公子的背景，结果又不得不把昨晚的事学舌一遍，庆幸杨益怀也听不懂她的黑话。</p>
杨益怀简单地跟顾念讲了一点，叫她不要太在乎那些人，维持表面上的礼貌就可以了，反正一年到头，见面机会屈指可数。</p>
顾念记在心里，等她上完课回到家里，却故意去跟前面各家妓院的杂役仆妇打招呼聊天，把这事说了一遍。半天工夫，这事就传得南巷内外都知道了，当中就有消息反馈回来，那几人光顾过南巷，由别人请客，大体上仍是医药圈子里的那些事。</p>
顾念在家里暗笑，她知道医药圈子里的有些事永远没个尽头，竞争激烈，生意难做，只要是供货商，自然要尽力拍医家的马屁，拉拢受器重的弟子，增加自己的生意。</p>
妓院是顶好的情报基地。顾念由衷相信。</p>
三四天后，宋二公子转交顾念一张新的请柬，看清里面写的宴会主题，腿肚子哆嗦了一下。</p>
这次是药家的行业会餐。</p>
柳家一定会参加。</p>
宋亦柏都要出席的酒宴，柳家派出的代表身份必然也要对等，不是大伯就是那大堂兄，不论来的是柳家哪位，都有可能认出她来。</p>
没有时间找人商量应对之策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缺席，缺席的最好理由是生病，而且必须得真病。</p>
于是顾念在这将近腊月的天气里，三更半夜的，脱了棉袄，只着贴身内衣，开着窗坐在卧房里，还不烧火盆，就那么干扛，直坐到身子都发木发麻，才抖得筛糠一样，泡了脚爬进被窝，侧躺着蜷起身子，把汤婆子揽在怀里取暖。</p>
迷迷糊糊睡着，早上起来后，果不其然身上不舒服，头晕目眩腿打晃。</p>
勉强坚持着来到学堂上课，她那病态把杨益怀给吓了一跳，问清缘由，气得给了顾念三个爆栗，才开了药方，打发她回家歇病假，大公子那边的酒宴他会请二公子回家转告。</p>
千辛万苦回家后更不舒服了，浑身发冷，把哑姑和万宝宝都吓着了，万宝宝拿了顾念的药方去给她买药，回来后哑姑负责煎药，但药汤送进房时，万宝宝跟进来了，把顾念从头到脚骂了个够。</p>
顾念被骂得哑口无言，她这招对自己太狠，默默喝了药躺下睡觉，哑姑把还没停嘴的万宝宝给拽了出去。</p>
宋亦柏当晚在家听了弟弟的转告，以为顾念是上次酒宴后回家着凉的缘故，觉得这家伙体质真差，有机会都抓不到。没奈何，只好带两个堂弟去赴宴。</p>
顾念这次把自己害得够呛，整整在家歇了三天，喝了三天的药，杨益怀担心她出事，特意在休沐日过来看她，街坊们听闻顾大夫的老师来了，不少人涌了过来看热闹。</p>
三天的汤药，症状是下去了，但还是没好利索，总是容易疲倦，杨益怀来时，她戴着口罩，穿着医生白袍，坐在诊室里给人看病，听诊器在一位同样得了伤风的男人身上移来移去。</p>
见老师来了，顾念赶忙起身问安行礼，再接着看病。</p>
杨益怀在旁边看着，对听诊器表现出浓厚兴趣。</p>
病人没有炎症，就是一点咳嗽和流涕，顾念开了个简单的方子。</p>
病人走后，候诊室暂时没有新的病人，但有胆大的街坊围住杨益怀，问些身体调养方面的问题。杨益怀耐心地解答他们的问题，顾念在旁边仔细地听，记下可能有用的东西。</p>
过了一会儿，有新病人进来，街坊们这才散了。</p>
给这病人开了药，顾念摘了听诊器，请杨益怀到上房休息。</p>
在书房里，杨益怀把了一把顾念的脉搏，问了问这几日的症状，给了她一个新方子，让她继续吃三天，吃完了大概就彻底没事了。</p>
顾念狗腿又讨好地道谢，小心翼翼地收好药方，杨益怀看她这副可怜模样，又气又怜，既气她不顾自己身子乱来，又怜她要小心保护自己秘密不容易。</p>
两人相坐吃了半盏茶，顾念跟老师介绍了这一带的环境，提到了京货庄口，杨益怀对这个颇有耳闻，有了兴趣，顾念拍着胸脯承诺，等今年的年货大集市开张，她替老师选几样好的，她不宜上门拜年，以此权当晚辈的一点心意。</p>
正轻松地闲话家常，有病人来换药，两人又转移到了诊室。</p>
杨益怀上手帮忙，给病人解下纱布绷带，顾念在角落里洗手，拿药品器械，做换药的准备。</p>
这里正按部就班，外面院里又来了客人，叫了一声顾念的名字，顾念随口大声地应了，然后才跟杨益怀一块反应过来，貌似来的是少东家？</p>
二人双双抬头望向门口，果不其然，走进来的正是宋亦柏，手里还提个没有任何标记的纸包。</p>
“咦，杨老师也在？”看到杨益怀，宋亦柏有些意外，随即就又笑了。</p>
“大公子今日也是来逛街？”</p>
“哪那么好命。”宋亦柏走到窗边，把纸包放在窗台上，“你们先忙。”</p>
“大公子你自便。”顾念简单地欠了欠身，左手拿起装烈酒的小瓶子，右手拿着镊子夹着一块纱布。</p>
杨益怀弯下腰，轻轻托起病人受伤的胳臂，推高衣袖，等待清洁伤口。(未完待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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