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呆,半晌才道:“那么师嫂……她也肯?”</p>
“她嫁过来之前,我便已把这话说明的了。”张良淡淡的道:“我是求仙之人,不过是一点尘缘未了才留在这俗世之上,与她做不得百年的夫妻。虽是萧大人的好意,但嫁与不嫁仍由得她自主,我绝不勉强。现在有了不疑,她晚年有靠,我也就更放心了。”</p>
我看着张良那温文如玉的面容,实在不明白他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胸中郁郁,不由道:“师兄,这仙路便这么美好,竟然值得这般抛家弃子?”</p>
张良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垂眉哂然一笑,道:“人各有志,师妹就不必多问了。”历史上的张良结局似乎也是随赤松子远游的,想到这里,心里暗叹了一声,不再多语。</p>
“不过师妹,有些话我一直想和你说。你和汉王之间……”张良沉默了一下,缓缓地道,“古来君王,共患难易共富贵难。汉王虽然生性疏阔颇有义气,但坐到了那个位置上,也就由不得他自主了。你虽是他的结发夫妻,也不能不多留些心。”</p>
这话听来委婉,却恰恰刺到了心里,想到与刘邦之间的冷淡疏离,又想到那个姬妾满堂却阴寒冰冷的后宫,就不禁心中黯然。与他在夫妻情爱上面已经淡得近乎于无,但为了如意和大哥吕泽他们,就算是荆棘满地刺得人遍体是伤鲜血淋漓也还是得咬紧牙关苦忍。可这番辛苦哪怕是对着大哥也说不出口,此时被张良几句话一勾。顿时满腹委屈涌了上来,直想大哭一场。</p>
“是。”当着张良这个明白人,我也不再隐晦,涩然道:“师兄心细,看得明白。现在的汉王不比当年在沛县地时候,如今我一言一行都关系着多少人的身家性命,所以说话行事都得留着心看他是否欢喜。说是汉王后,怎样的尊贵,可是这日子实在是让人越来越难过。”</p>
张良微叹了一声。道:“因为师妹你不是寻常女子,心胸眼光强过世上无数人,可却是身为女子,就算是贵为王后。也实在是委屈了。”说到这里,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锋锐,“不过不凡之人必行不凡之事,你又何必强求自己与世间女子一般?”</p>
我微怔了一下。却见张良端起陶盏,轻轻啜了一口,道:“师妹,师父昨日来我这里。提到了他的义子荆轲。”</p>
“荆轲?”我惊道。</p>
“嗯。可能师妹听过这个名字,正是当年刺秦王的荆轲。我也是昨日方知,师父当年实是专意去下寻我的。为的就是博浪坡对秦王的那一锥。师父说我与他有缘。其实应该是他还记着荆师兄。”</p>
张良叹道:“师父一志证仙。所谓家人早已不在了。荆师兄是他于路边拾到地弃子,不过师兄他生性喜欢热闹。好酒喜友受不得山上的清静,师父也只得随他去了,不过教授了些外家功夫。那一年师父卜出他似有血光之灾,曾数次遣人警告于他,外事勿接。所以太子丹数次恳请都被师兄拒掉了,直到樊于期将军以命相请,师兄最是侠义之人,只能应了下来。可是他自知大凶在前,临行给师父写了一封离别信,却又怕师父阻他行程,特意吩咐人待他到达咸阳之后再将此信送出,结果师父接信之日正是他殒命之时,就是神仙也救不得了。”</p>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喃喃道:“其实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必死之命。”</p>
“是啊,”张良肃然道:“君子有所必为,师兄当之无愧。只是师父为了这事,心境再不似原先一般光云霁月,心障一起,证仙之路平添了许多坎坷。所以师父去下寻我,也有希望消解自己心障的意思,实是将我看作了第二个荆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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