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显然无法理解。不过他也不想理解，他只是马上上山。</p>
白愁飞怔怔的看着他的饿背影，而后开始苦笑。</p>
然后他就忽然想起了郭大路。郭大路曾给他说过。有一段时间他也饿着在江湖上行走。</p>
所以白愁飞决定跟郭大路一样试试。起码他并不觉得他比郭大路差多少。</p>
在确定自己不想饿死之后，白愁飞对自己现在的情形倒是没有多少在意，他想像他这么样有本事的人，还怕没饭吃吗，那岂非笑话？</p>
还是找了家最大的馆子，好酒好菜，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p>
一个男人吃了顿好饭后，心情总是特别好的，就算最讨厌的人，在他眼中看来都会变得可爱多了。</p>
所以他甚至不想惹事。</p>
只可惜酒店的门虽然永远是开着的，走进去的时候虽然很容易，走出来的时候，就困难多了。你袋子里若没钱，人家就不会让你再大模大样地走出来。</p>
白愁飞当然不会开溜，也不会撒赖，那怎么办呢？</p>
他虽然是个坏蛋，却从不是个王八蛋。</p>
他既然敢来大吃大喝。自然有不用花钱也可以吃好喝好的办法。</p>
于是白愁飞就做了厨子。</p>
郭大路曾告诉过他，无论什么酒店都永远缺厨子。</p>
厨子他只干了三天。</p>
这三天里，他多用了二十多斤油，摔坏了三十多个碗，四十多个碟子。</p>
别人居然忍耐下来了，因为白愁飞烧出来的几样菜的确不错，有时候找个好厨子甚至比找个好太太还困难得多。直到白愁飞将一盘刚出锅的糖醋鱼摔到客人脸上去的时候，别人才真的受不了。</p>
那客人也只不过嫌他鱼做得太淡，要加点盐而已，白愁飞就已火冒三丈高，指着人家的鼻子大骂：“你吃过糖醋鱼没有？你吃过鱼没有？糖醋鱼本来就不能做得太咸的，你知不知道？”</p>
天下的厨子若都像你这么凶，哪还有人敢上馆子？</p>
到了这种地步，别人就算还敢留他，他自己也呆不下去了。干了三天厨子，惟一的收获就是身上多了层油烟，口袋还是空的。</p>
到这时候，白愁飞已经无比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郭大路口中的话，绝对没有半分可信！</p>
再次站在街上，白愁飞才发现自己能做的事其实并不多，甚至少的可怜。他又不会去抢钱。就算是背麻袋。他都找不到地方背。</p>
他不想再回到山上，因为他不想再面对那个大汉。所以他在城里到处转着。他根本不认识字。一个上面的字都不认识。于是在一个月后，白愁飞在城里再次见到了这个大汉。</p>
不是碰巧，而是这个大汉，一直在找他。</p>
白愁飞正呆在墙角，他当然不会坐着，他站在墙边，靠着墙。任何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不会以为他是饿的，只会认为他是闲的无聊站着的人。</p>
只有这大汉，站在白愁飞面前递给他一个钱袋。</p>
“这是什么？”白愁飞问他。</p>
“木柴的钱。”大汉告诉他。</p>
白愁飞没接。</p>
大汉再问他：“你有多久没吃饭了？”</p>
白愁飞叹气，依旧没有开口。</p>
大汉拍拍他的肩，问他：“挑粪你干不干？五分钱一天。”</p>
白愁飞看着这个人，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因为他的喉咙已被塞住。</p>
他只能点头，不停的点头。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能说出他此时此刻心里的感激。</p>
那是真心的感激。因为这个人给的，并不仅是一份挑粪的差使，而是一个生存的机会。他总算已能活下去。</p>
这个大汉叫老苗子。</p>
老苗子真是个鬼。</p>
他高大、强壮、丑陋、结实，笑的时候就露出满口白牙。他的左耳垂得很长，上面还有戴过耳环的痕迹。</p>
中午休息时，他忽然问：“你已饿了几天？”</p>
白愁飞反问：“你看得出我挨饿？”</p>
老苗子道：“今天你已几乎摔倒三次。”</p>
白愁飞看着自己的脚，脚上还有粪汁。</p>
老苗子道：“这是份很吃力的工作，我本就在担心你挨不下去。”</p>
白愁飞道：“你为什么要找我？”</p>
老苗子道：“因为我刚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连挑粪的工作都找不到。”</p>
他从身上拿出个纸包，里面有两张烙饼，一整条咸萝干。</p>
他分了一个给白愁飞。</p>
白愁飞接过来就吃，甚至连“谢”字都没有说。</p>
老苗子看着他，眼睛里露出笑意，忽然问道：“今天晚上你准备睡在哪里？”</p>
白愁飞告诉他：“不知道。”</p>
老苗子道：“我有家，我家的房子很大，你为什么不睡到我家里去？”</p>
白愁飞看着他，眼中有种无法掩饰的的情感。最后他摇头：“我不去。”</p>
“为什么？”老苗子问他。</p>
“因为我个很麻烦很麻烦的人，就算我不去招惹麻烦，麻烦也会找上我。你对我好我记得。以后我也不会报答你。可我也不能给你惹麻烦。”白愁飞说的是实话。</p>
实话有些时候很伤人，可实话在有些时候，也很感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