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气确实有些冷，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呆在这里的。”松平定敬额头上顶着毛巾，泡在温泉池子发出舒服的喊声。</p>
太一同样倚靠在池边，从木制托盘上取了一杯酒，然后托盘从水面上推到了松平定敬身边。</p>
抵达札幌营地后，太一等人休整了一天，然后会同松平定敬和阿元一行，浩浩荡荡赶往了营地西南的定山溪温泉游玩。此地原本有个间清修的寺庙，温泉被很懂生活的僧侣们进行了简单开发，待太一决定建设札幌聚居区后，发挥“钞能力”将寺庙直接迁往了营地，此地的老庙便被万恶的资本家改成了度假别墅。</p>
现今山区周围不少地方已经开始降雪，但得益于火山口形成的密集温泉泉脉，山谷内温度舒适，也算是虾夷地数一数二的疗养胜地了。</p>
“喜欢就多住一段时间呗，又不找你要房费。”太一抿了口酒笑着道。</p>
松平定敬将头上的毛巾取下搭在肩膀处，然后也取了一杯，浅饮一口后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举着杯子不满道：“以后你再上这种‘土特产’我可就不喝了。”</p>
“什么样子的人酿什么样子的酒，鲁西亚人的这酒虽然辛辣、度数高，但反映在人身体上十分直接，是否要醉了，饮酒者自己可以把控，不像清酒入口绵软，但后劲巨大，不知不觉就把人放倒了。我喜欢直来直去的酒，就像是我喜欢直来直去的人，比如说你，而不是那位义兄大人。”太一晃着酒杯感慨道。</p>
“你这个万恶的商人喝个酒还考虑出这么多的道理，你也不累。”松平定敬撇撇嘴，“而且我怀疑你在说我没脑子。”</p>
“自信一点，年轻人，不用怀疑！”太一见松平定敬翻白眼，补充道：“你义兄我是个普通的商人吗，不是，所以要考虑的事情自然就多。还有，以后要称呼我为喜连川带刀大人。”</p>
“我的义兄大人，你但凡把脑子多用到思考大事上，你的那位义兄大人也不会像如今在京都这么憋屈。”松平定敬将酒杯放回到托盘上，“前些日子兄长大人给我来信，征求我的意见，有意举荐我接替山内侯，出任京都所司代一职。听说这也是刑部卿的意思，如果幕府真的批准，我就不能在这里闲逛，要早点回江户准备了。”</p>
“怎么，幕府已经信不过非‘黄带子’‘红带子’的大名了吗？”太一打趣道，“山内侯当个工具人也是够惨呢，刚刚在清除长州过程中出了力，就被卸磨杀驴，就不怕引起这位不满？其他藩侯到时候怎么看幕府？”</p>
太一说这话并非完全是说笑，在非亲藩的大名中，世袭山城藩（淀藩）的稻叶家，实际上算是跟德川宗家比较亲近的。稻叶家起源于暮初时的稻叶正成，这位能评论的点不多，但媳妇比较厉害，是江户幕府三代将军德川家光的乳母、斋藤利三之女阿福。</p>
这位阿福不仅仅是乳母那么简单，当然不简单不是说跟三代将军有什么暧昧，而是说这位是个极其有手腕的人。丈夫不过是个小大名，而且阿福应聘幕府乳娘的时候，两人已经离婚了，可谓出身极低，内外皆无倚靠，但就是这么个人，影响力或者说她定的规矩一直影响到江户幕府末期。</p>
比如，她以极低的出身，在将军后宫中与如日中天的“最强御台所”浅井江抗衡，在她抚养的将军长子家光不被二代将军秀忠看好的情况下，说服已经隐退幕后的德川家康出面，干涉立家光为继承人。</p>
又比如，德川家光即位后，这位编制了后来延续数百年的大奥法度。</p>
再比如，作为三代目家光最信任的人，以一介乳母身份代表幕府面见官家，被朝廷破例册封为“春日局”，获得登殿资格，其两子一孙也先后出任了幕府老中。</p>
可以说山城藩的稻叶家，自幕初开始便与将军家有着紧密的关系，在非宗亲大名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亲近之人，如果幕府连山城藩也不能信任……信任毕竟是相互的，届时物伤其类，谁又能相信幕府呢。</p>
如此浅显的道理，幕府的一群老狐狸不可能不知道，仍然如此决策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幕府自信现今仍然拥有言出法随、一锤定音的能力；二是诸藩对幕府的离心程度已经超出了幕府可接受范围。</p>
“这么高深的问题就不是我这个小小的桑名侯考虑的了。”松平定敬无所谓道，“听说作为补偿，这位将入阁为老中，因而还是我更苦命一些。”</p>
“也好吧，反正会津中将大人已经跳入火海了，再有你陪着，兄弟两人起码相互有个照应，”太一想到此处又追问道，“阿元到时候去吗？”</p>
“光子夫人都去了平安京，我要是不带她，还不砍死我。”松平定敬挠了挠头，“如果任命真的躲不过去，估计要一起去，不过应该也要等到明年开春了。”</p>
“也好，我估计年前就回平安京，到时候大家在一起也安心。”太一点了点头。</p>
“达令……达令……”</p>
阿元裹着浴巾自假山后探出头来，嘴里像是恶作剧似的拽着英文。</p>
本来就是男女混用的露天汤池，不过池子呈现“几”字形，太一接手后在中央地空地处堆砌了一座假山，将两边遮挡开了，算是分出了男女汤。</p>
见太一也随着松平定敬瞥过来，阿元有些羞涩地往假山后缩了缩，涨红着脸不满道：“太一哥哥不要乱看！”</p>
“老父亲”太一闻听此言不满道：“光枝姐以前搞不定你，你小时候洗澡、换尿布都是我干的，哪里没看过！”</p>
“你是笨蛋吗，不要这么大声喊！”阿元将手中地水瓢丢了过来，不过力气小，水瓢没飞多远便应声落水。</p>
觉得太一让自己在夫君大人面前出丑，阿元不满地瞪了一眼，裹着浴巾出水往屋敷方向走去。</p>
“你倒是披上浴衣，别着凉了！”太一絮絮叨叨喊道。</p>
阿元走后，见松平定敬频频看向屋敷方向，似乎也没有继续泡汤地打算，太一对这小两口的腻歪程度有些无语，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你也赶快回去吧。”</p>
松平定敬立刻笑嘻嘻地用浴巾擦干身上的水渍，又穿上浴衣，向太一告罪一声快步回屋了。</p>
松平定敬刚走没多久，太一便瞥见汤池中潜过来一道黑影。</p>
作为西国人的喜连川与志子还没有适应虾夷地的天气，任凭早先阿元怎么邀请，都不出来泡温泉，而是死死和寝室中的棉被抱在一起不分开。另一侧的汤池中，刚刚只有茵卡拉玛陪着阿元，想来现在恶作剧的也只有她了。</p>
太一余光盯着水下的身影，但并未转头，仍假装在看星星。茵卡拉玛游得极快，片刻便来到了太一近前，然后猛地出水，似乎想要吓太一跳。</p>
太一这边早有准备，在茵卡拉玛出水的一刻已经拌好了鬼脸，后者一露头，反而是被太一吓了一跳，大叫一声，整个人后仰过去。</p>
“哈哈哈，太一尼希帕真坏，居然早就发现我了。”茵卡拉玛在水稳住身子，然后双臂环住太一的脖颈，有些撒娇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