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熟悉许沛的祁承业也无怪罪之意,举手让许沛重新落座。
许沛拱了拱手,待祁承业先落于首座之后,才端正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无需祁承业指示,一杯尚且温热的龙井端到了其身旁的木案。
“主子,喝茶。”祁飞将茶放下,便退到了祁承业的身后。
伸出手指敲了敲杯盖,祁承业温声开口:“许长官使今日为何来得如此匆忙?”
“请恕臣唐突之罪。”许沛猛地一拱手,声音如金石交击。
祁承业轻轻吐了一口气,挥了挥手,捻起了桌上的杯盏,也不管茶水尚且烫嘴,轻轻地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从胸腔一路直下,使得他彻底从困倦中醒来。
待到厅中小厮丫鬟全部退去,祁承业眯了眯眼,站起身来。
“到底何事?”
看着眼前像是从剑鞘中拔出大半的利剑般,换了个人的祁承业,许沛也不惊讶,也站起身来,走到祁承业的面前,低下了头。
“今日城外流民攻城,城外守卫死亡八人,负伤数十。”许沛脸色凝重,“而且据臣手下先锋架马查探回报,城外五十里外,发现瀛海夷寇扎营,人数至少三万以上。”
许沛干净利落地说完,忽而又猛地单膝跪地,声音诚恳:“臣,恳求殿下离开隆安!”
这次祁承业却并没有去搀扶跪在地上的许沛,反而轻轻走了两步,眼神看向大厅之外。
“呵呵,许沛你怕了吗?”他轻笑了一声,半低垂的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若能为殿下分忧,臣万死不足惧!”许沛铿锵道,两道浓眉扬起,像是两把染血的大刀,杀意凌然。
“这话,我在隆安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说过了。”祁承业摆摆手,示意许沛起身。
“你既不怕死,我又有何惧?”祁承业依旧看向大厅外。
“可殿下乃千金之躯。”许沛起身,咬牙道,“殿下若是出了什么事,臣万死难辞其咎!”
“我早就该死了!”祁承业猛地咆哮一声,就连那温吞的模样都变得前所未有的冷冽。
“你觉得我能走吗?”他低着头,忽而病态般笑了笑,“哈哈,我死了,那才好,那才好啊!”
许沛脸上满是悲怆之色,也不敢接话。
“机会不就来了吗?”祁承业低笑着回到主席前,忽而狠狠地把茶盏掷在地上,褐色的茶水深深地侵染到云锦纹样的地毯上。
“那本世子就给他们这个机会。”祁承业冷笑一声,忽而回头望向许沛。
模糊之中,许沛脑子里只充满了一个词:鹰视狼顾。
“沛叔,可愿陪我赴死呐?”
“臣甘附骥尾!”许沛又砰的一声跪下。
祁承业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大幅度地起伏了一下。
“呼。”他吐出浊气,又恢复到那副温吞俊逸的模样。
“许长官使,府中已备好膳食,请随我移步。”祁承业温和笑道。
铁塔模样的许沛微微低头,忽而伸出衣袖狠狠地擦了擦眼中荡漾的热泪,才站起身来:“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