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节尾声（7）</p>
洗了澡，换了衣衫，张君阳睡不着。</p>
庭院一株宽大椰子树茂密葱郁，树下一张宽大藤椅。</p>
他们住的客房，是白云归庭院的后面一处单独小楼，四间三层的法式建筑小巧精致，四周种植着各种宽叶植被。</p>
他拿了雪茄，轻手轻脚下楼，坐在那茂密树影下，静静点燃了烟。</p>
袅袅清雾从他唇间轻溢，指缝间的闪着艳色星火。</p>
张君阳又想起了梦里那个声音，稚嫩，柔婉，却凄厉得叫人心口发紧。</p>
张君阳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只是远远瞧过她一次，后来每次见她总是黑夜。她不知道张君阳是谁，张君阳却对她很了解。</p>
她在家里排行老大，姓顾，叫顾青。她父亲是个遗少，吸食鸦片，把祖宗留下来的家产败得一干二净。</p>
她十五岁那年，父亲就因买不起鸦片，被人掐死在烟馆里。</p>
她母亲是老式女子，裹着小脚。她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祖母，一大家人。</p>
父亲死后，为了维持生计，她出来做舞女。</p>
做舞女的时候，她改名叫白蝶。</p>
那时，张君阳正为子嗣烦恼不已，就想了一个计谋，托海盐帮的人帮他找个干净的雏妓，他出高价包养两年，替他生个孩子。</p>
海盐帮的人便把白蝶给了他。</p>
他不放心，非要那人说出白蝶的来历，那人又把白蝶的真实背景告诉张君阳，他才微微安心。</p>
白云灵嫁到张家，五年不孕。</p>
中医、西医、求神问佛，白云灵什么法子都想过了，家里常年是药味。她原本白皙俏丽的脸颊，有了几丝不正常的蜡黄。</p>
最后，她先放弃了，目光里带着绝望的从容，道：“君阳，你听妈的话，娶个姨太太吧！”</p>
自从白云归死后，张家对白云灵少了一份忌讳。</p>
她五年不孕，张君阳又取代大哥，成为家中顶梁柱，没有子嗣怎么能行？</p>
张太太一开始还只是暗示，后来就干脆当着白云灵的面，让她帮着劝张君阳纳妾。</p>
最初听到这话，白云灵会背后偷偷哭。</p>
后来，她眸带戏谑问张太太：“妈觉得谁好？让君阳先瞧瞧，他觉得好，我就喜欢……”</p>
张君阳每次都要哄她半天，她才会好一点……</p>
因为孩子，两人也会吵架。特别是过了新婚的甜蜜，很多问题爆发，两人有时冷战。</p>
张君阳总是想起当初答应过白云归的话，一辈子照顾好白云灵。</p>
在他们家需要这份关系的时候，他娶了白云灵；如今她的哥哥去世，他就要放弃她？</p>
张君阳做不出来。</p>
可她阴阳怪气的，让他很难堪，有时也觉得疲惫极了。</p>
结婚第四年的时候，张家沉了一条船。那是条客船，在海里触礁，又遇到风暴，淹死整整一千人。</p>
张君阳被警备厅关到了大牢，张偲想奔走救出儿子，却被那些痛失亲人的家属绑架，要求张家赔款。</p>
张家大少爷听了张太太和张大少奶奶的话，咬死牙关不松口，要求警备厅找出沉船原因，就是不肯负责赔偿。</p>
白云灵却拿了张君阳的钥匙和印章，去了公司的财务处，让他们悉数把钱财拿出来，准备赔偿。</p>
她还组织了家里的男佣，帮忙安顿那些暂时没有家属找来的亡灵。</p>
张太太很生气，同她吵起来。</p>
她就当面大声道：“妈，爸爸把公司交给了君阳，他现在在大牢里，家里自然是我帮忙！您倘若愿意赔偿，愿意安葬这些亡灵，我就听您的，您若是不愿意，媳妇就不孝顺了！”</p>
张太太一巴掌扇在她脸上，骂她无知妇孺，张家有多少钱赔？</p>
白云灵就叫了自己亲信的佣人，把张太太绑到了她的花园关起来，不准张大少爷和张大少奶奶见。</p>
张太太在她手里，张君阳的印章和钥匙也全部在她手里。</p>
她消瘦肩膀撑了张家，拿出公司全部的流动资金，赔偿那些亡灵。</p>
海盐帮的章子莫龙头得知消息后，主动帮她料理。</p>
章子莫曾经受到白云归夫人的恩典，算得上白云灵的娘家人。</p>
白家亦出人出钱，替妹妹撑腰。</p>
新闻界对张家的态度给予极高评价，俞州富商为了名声，纷纷给张家借款，愿意帮张家渡过难关。</p>
这件事传到了南京。</p>
袁总理被张家的诚信善良感动，派了特派员亲自调查沉船事件。</p>
最后才知道，那船是人为破坏，还牵扯出了对手的船舶公司洪家……</p>
袁总理的特派员封了洪家生意，银行资产全部冻结，调出来处理张家的赔偿。</p>
最后，张家的损失不过几万块，却赢得了国内政界、商界甚至民众的好感。每每有人提起张家，就会竖起大拇指，赞一句有良心的商户！</p>
张君阳原本对白云灵只是少女般的怜惜，自从这件事，才对她刮目相看。也越发觉得妻子是块蒙尘的美玉。</p>
张偲对这个儿媳妇更加看重。</p>
就连张太太，亦是真心感激白云灵在这次事件中的力挽狂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