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节缘分</p>
客厅里壁炉银炭烧得正浓,源源不断的热流在屋子里徜徉,暖得画楼玉骨酥懒。她膝盖上搭着深棕色哔叽毛毯,手里捧着茶杯,身子便陷入软软沙发,说话时声音轻柔,神态娇慵。</p>
转眸间,便见身畔的白云归眸光迷离落在她身上,似乎并没有听见她的话。</p>
“怎么了?”画楼被他盯得莫名其妙。</p>
白云归挪到她身边,将她手中的茶杯接了放在茶几上,然后搂住她玲珑身躯。画楼身子娇巧,软弱无骨;那洒落肩头的青稠发丝便如一泓清泉般,在他手指间缓缓流淌。</p>
手指在她柔软发际穿梭摩挲着,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半晌不说话。</p>
画楼感觉到他的异样,便仰头看他。见他表情怅然,眸光深敛,不免担心:“出了何事?”</p>
她扬起的冰雪娇颜映照炉火,妙目流盼,盈盈眸光似有夺人心魄的魔力,让白云归倏然心底一静,淡然道:“没事。你刚刚说,张家想在腊月初九办订婚宴?”</p>
画楼不着痕迹推开他,坐正了身子,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张家说腊月初九和腊月二十都是好日子,明年的二月初六、二月初九、二月十八也都是好日子。可我们腊月十八办婚礼,腊月二十再给灵儿办订婚宴,时间上太拥挤,好似不够重视。我盘算着,腊月初九先订婚,二月十八办婚礼,时间上都充分,准备也齐全些。督军,您的意思呢?”</p>
白云归眼眸静睐,片刻才道:“腊月初十不是你的生日?今年不过了?”</p>
画楼微讶,去年好似办过一次舞会,就是腊月初十,正好那日是画楼的生日。</p>
她自己都忘记了。</p>
“不办了,又不是做寿。”画楼笑道,“灵儿的事要紧。”</p>
白云归颔首,然后又附在她耳边道:“那我单独替你过……”</p>
“不用麻烦的,督军。”画楼忙拒绝道,“其实我在家也不过生日,您不说,我都不记得。去年是灵儿有心,才提醒我。”</p>
“在家也不过?”白云归眸子里闪过悲悯神色。</p>
瞧着他的心疼,大约以为她在娘家过得很不如意吧?</p>
她只得道:“要不然,初十那日我们去小公馆吃饭吧?我很多年没有在我妈跟前过生日……”</p>
白云归眉头蹙了下,勉强道:“也好。”其实他是想单独替她过,被她拒绝后有些失望。转念间又想着过生日是西洋做派,她生在内城,可能真的不太重视,也就释怀。</p>
第二日,画楼写信给张家,把她和白云归商议的日子告诉张家。</p>
隔天,张家便请了媒人正式下聘。</p>
既然决定办西式婚礼,很多老规矩都废除不用。张家请来保媒的,是俞州法政学堂的洪教授。</p>
洪教授是张君阳的恩师,他也是英国留学生,毕业的学校就是白云灵后来念书的学校。正是因为这些,他做保山颇有意义。</p>
洪教授四十来岁,斯文体面,说话办事稳妥谦和,白云归对他很满意。</p>
只是安排宾客席位的时候,张君阳的父亲张偲亲自过来问:“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什么时候到俞州?”</p>
“家父来了电报,说年关路上不太平,家母又身子骨不健朗,就不过来送灵儿出嫁。”白云归道。</p>
张偲忙点头,说以后有空定要亲自去霖城看望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p>
倘若是旧规矩,新娘的父母不需要出席;可俞州近年的新式婚礼,新娘的父母或者兄弟都要到场。</p>
白家是内城人家,可能还是守着旧规矩,所以白家老太爷和老太太不愿意来,身体不好、路途不顺都是借口,张偲这般精明的人,自然听得出来。</p>
不仅仅张偲这样想,白云灵和白云展也是这样想的。</p>
自从白云灵也订婚,他们都没有想过父母会来。</p>
画楼见白云灵和白云展都不问,也不是很在意,便松了口气。要是真的问起来,解释需要一番功夫。</p>
交换人质的实情倘若让白云展知晓,闹起来又是一场风波。</p>
订婚的日子定下来,官邸也洋溢着喜气。每日总有人来客往,都是与白云灵交好的小姐们过来给她送礼物。</p>
家里不得安宁,白云归便道:“你可记得我说过,在艾多亚路有一处花园洋房,留着给灵儿做嫁妆的?”</p>
画楼点头:“我记得的,督军,那地方还给灵儿吗?”她自然记得。那时白云归想着把白云灵嫁给李方景,便说他有一处花园洋房,巴洛克风格装修,富丽堂皇,给皇帝做行宫都绰绰有余。</p>
“当然。”白云归道,“今日没事,我带你去看看。你向来眼光不错,你帮着瞧瞧家具可需要再添加几套……”</p>
画楼忙笑着道好。</p>
心中却想问,这处华丽的花园洋房,当初建来做什么用的。</p>
艾多亚路离官邸一个半小时路程,临近英国租界,环境清幽,绿化完善。远远便瞧着一处碧树掩映的庭院,五层洋房的外形是英式风格,很是壮观。缠枝大铁门紧锁,司机摁了喇叭,才有看房子的佣人跑来开门。</p>
进了院门便是一条雨花石铺成小径,两旁种着矮矮的浓郁冬青,宽大庭院里布满品种各异的树木。</p>
假山依傍着碧水池塘,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雕梁画栋古韵十足。</p>
一条长长游廊布满了藤蔓,这个时节只见虬枝不见翠叶,盘旋在游廊上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