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官邸，易副官便发觉夫人的脸色阴冷可怕，若寒铁般坚毅，整个人覆了厚厚冰霜。</p>
她拢袖端坐在汽车里，神情冷峻，似樽雕塑，没有情感，没有表情。</p>
半晌，才听到了她沉声道：“去市政厅……”冰凉刺骨，毫无往日的温婉柔媚，跟督军生气时的口吻一模一样！</p>
易副官忙跟司机说去市政厅。</p>
须臾又听到夫人道：“易副官，你吩咐下去，查查罗疏烟去了哪里。查到了立马告诉我！”</p>
易副官忙道是。</p>
到了市政厅，周副官出来迎接，说督军在开会，请夫人先去会客厅等着，大约一个小时左右督军才有空见夫人。</p>
画楼道好，转身跟易副官道：“我在这里等督军，你有一个半小时的空闲。你查我刚刚跟你说的事……”</p>
却发觉周副官在侧耳倾听。</p>
画楼不免觉得好笑。</p>
白云归也不会相信她不报复吧？</p>
易副官恭敬道是，转身快步出去。</p>
周副官领着画楼去了会客厅，却发觉早已有为客人等在那里。雪色奈良稠洋裙，高束的掐腰衬托腰身曼妙婀娜；宽大袖口装饰蕾丝花边，抬腕间便如水袖轻扬，风情潋滟；蛾眉纤柔，妙目流盼，雪肤如融雪般细腻纯净。</p>
像翩翩下凡的月宫仙子，一袭白衣，气质空灵脱俗，艳光将斗室照亮。</p>
是云媛。</p>
周副官脸色骤变，他根本不知道云媛何时来了，贸然便将夫人请到了这里，这下可糟糕了！云媛曾经是督军的姨太太，还是最宠爱的那个，夫人定会不舒服的！</p>
却见云媛起身，亭亭冲白夫人笑了笑，婉丽叫了声：“白夫人。”</p>
周副官打量夫人的神色，只见她清澈眼眸幽静，白皙双颐噙着庄重又柔美的笑，微微冲云媛颔首，好似在应对自己的下属或佣人，那般高高在上的不经意。</p>
云媛眼眸有丝不悦，迅速一闪而过，笑容柔媚。</p>
周副官不知如何是好，夫人早已坐下。</p>
他只得退了出去，忙喊了门口的值班的副官问：“刚刚那个云处长是怎么进来的？”</p>
那副官愕然：“她说她约了督军的，我正要拦住，督军下楼就恰好看到她，就亲自叫罗副官把她迎了进去。”</p>
原来督军知道……</p>
他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p>
副官端茶进去，只觉得会客厅的气氛十分诡谲。</p>
两位美丽时髦的女郎各坐一方。一个穿着葱绿色苏绣凤纹香纱稠旗袍，草青色雪缎稠长流苏披肩，俏丽如淡荷，神态娇慵，笑容恬柔；一个穿着雪色洋裙，浓稠青丝卷曲披在肩头，眉眼倾城的美丽，垂眸幽静。</p>
一个淡雅如初荷，一个浓艳如牡丹，皆有不同的风情，不相上下。</p>
她们彼此对面而坐，却装对方不存在，神情很自然。</p>
副官觉得甚是怪异，放下茶点就快速退了出去。</p>
其实云媛几次想开口，可是触及慕容画楼那倨傲的眸子，高傲的神态，她心中便堵了一口气，寒暄的话全部咽了回去。</p>
可是又觉得奇怪，不免再打量慕容画楼一眼。她瞳仁是琥珀色，粲然生辉；眼眸却是碧清色，如幽深的潭水，冰凉幽静，不见涟漪。</p>
她脸上那庄重的笑，就如一副面具，一直没有变过，眼神却放空，心绪不知飘到哪里。</p>
三番两次，慕容画楼连或捧着茶杯轻呷清茶，或指腹沿着茶杯打圈，就是没有开口同云媛说话的意思。云媛这才真的有了怒意，也端起冷艳高贵，不再打量慕容画楼的神色，也不再试图跟她说话。</p>
墙上摆钟滴滴答答。</p>
副官大约二十分钟进来添一次茶。</p>
云媛觉得快透不过气了，这种气氛很压抑。好似全部气场被慕容画楼控制住，她需要跟着慕容画楼的脚步转，她心头烦躁。</p>
正好副官添茶，她便出声问：“白督军大约什么时候下来？”</p>
那副官摇头说不知道……</p>
气氛又是一沉。</p>
又有年轻英俊的副官推门而入，快步走到慕容画楼身边，俯身耳语一番。慕容画楼唇角微翘，投下赞许的眼神，声音也婉转：“你办得很好，去吧！”</p>
那副官居然露出欣喜与满足。</p>
云媛微讶。从前她的副官，从未在她面前有这般恭敬的态度。只有白云归的副官，每次得到白云归的夸奖，才会露出那般神色。</p>
她当时很羡慕，也很崇拜她的男人御人有术。</p>
可是……慕容画楼做到了。云媛心中，白云归那个内地老式且年幼的小妻子，居然在白云归的下属心目中，地位跟白云归同等重要！</p>
云媛不免重新打量画楼。</p>
便听到门外有副官叩靴行礼，道了声：“督军！”</p>
慕容画楼和云媛同时起身，向门口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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