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节似水流年</p>
白云归梳洗一番下楼，换了件深褐色长袍。脱下军装的他，煞气尽敛，雍容温雅。</p>
白云展、白云灵坐在慕容画楼对面沙发上，两人神色皆不自在。白云归暗自好笑，读过新时代书的年轻男女，总是好高骛远，追求不切实际的东西。这兄妹只怕在为他娶姨太太的事情不高兴吧？</p>
白云灵乖巧叫了一声大哥。</p>
白云展没有抬头。</p>
慕容画楼把霖城的电报告诉他，“我妈和我弟弟明日上午十点到！”</p>
白云归颌首：“那你好好款待。我才回来，只怕军务繁忙，可能无法顾及……”</p>
“军务要紧！”她很识大体，温婉一笑。</p>
他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对她道：“晚上一起吃饭，我已经叫周副官去南渡餐厅定了位置。借着这个机会，让容姨太太和红姨太太来见见你们……”</p>
这个年代，妾室不再叫姨娘，而是姨太太，地位也提高不少。妻妾之间尊卑虽依旧泾渭分明，却不如以往严格。至少同桌而食，不算失礼。</p>
白云归话音刚落，白云灵愕然：“容姨太太？”</p>
她明亮眸子满噙震惊，一回来就收了两个姨太太？这是要置大嫂于何地？她那悲悯目光扫过慕容画楼的脸，却发觉慕容画楼笑容自然而恬静。</p>
“容姨太太就是电影明星容舟小姐……”慕容画楼替白云归解释，“灵儿，你不是最喜欢她演戏吗？以后她也是咱们家的人了……”</p>
不似故作大度，她语气平缓，表情真诚。</p>
白云灵眼眸闪过惶惑，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喃喃道：“……是她。”</p>
白云展愤然起身：“我不去！我是白家少爷，凭什么跟个贱妾吃饭？”</p>
“没让你跟她们吃饭。”白云归唇挑浅笑，像哄小孩子，“就是让她们过来见见夫人……你若是不想见，吃完了就先走，我让她们晚些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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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不能见，非要今天见？”白云展怫然作色。</p>
白云归正要解释一下，却听到慕容画楼笑语轻盈：“还说自己是白家少爷呢。跟妾室同桌而食是失仪，顶撞兄长就合理啦？五少爷这尊卑之道学的可是半桶水……”</p>
白云归含笑瞥了她一眼。</p>
白云展怒火灼灼，反而她这个正妻不骄不躁，神态自若。清湛滢眸望着他，暗含几分警示。他一口气堵在心中，大步上楼，在楼梯蜿蜒处才高声道：“反正我不去，谁爱去谁去！”</p>
白云归今日心情极好，悠闲抽出雪茄，浓眉都不蹙一下。</p>
娶姨太太，对于大哥是件喜事，对于大嫂未必。可这两人一派融洽，气氛有些诡谲，白云灵正坐立不安呢，此刻连忙追白云展而去：“我劝劝他……”</p>
女佣给慕容画楼端茶，是上好的铁观音。</p>
“铁观音寒气重。你生的这样单薄，喝点红茶好。”白云归闻香知茶，缓吐轻雾道。</p>
铁观音是半发酵茶，微带寒性，对于虚弱的女子体质的确不好。可这茶是新来的，味道极香，慕容画楼去茶馆吃了两回，一直念念不忘，便托人去茶庄买了些，这几日天天喝这个。</p>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他的话透着关切，慕容画楼笑：“我买了不少新的铁观音呢……那以后就给督军喝吧！”</p>
“我才不捡你的小便宜！”白云归难得心情甚悦，跟她开起玩笑来。</p>
“怎么是小便宜？”她故意睁圆了双目，炯炯眸光瞧他，然后轻轻捶了下胸口，甜甜笑道，“是我拳拳敬意！”</p>
白云归哈哈大笑，末了还不忘刻薄一句，“你的敬意就几两茶叶啊？”而后，只口不谈她在俞州的所作所为。</p>
她可是在俞州掀起了皓然大波，全国各大报纸上都登过她执枪杀人的那张照片。不知是哪个记者拍的，她的角度对得最佳。拍出来的她，身姿挺直，气质高贵，那染血的手却异常坚毅。</p>
他不问，她自然不好说。</p>
晚上吃饭，白云展没有去。</p>
慕容画楼跟白云灵、白云归三人安静吃饭，偶尔才交谈一句，不至于冷场。餐具撤下，上了甜点，副官才领了容舟与红瑜过来。</p>
再见容舟，她清减了不少，依旧那般好看。墨色长裙曳地，缀着亮片，灼目妖冶。</p>
红瑜似乎偏爱红色，且是极浓的红色。</p>
这两个一般高挑，静静立在慕容画楼座位对面。风摇曳包房里素淡窗帘，慕容画楼抬腕轻拢耳畔鬓丝，温软同了她们说着闲话。</p>
白云归品着咖啡，置身事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