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娡仍欲再说,却被姁儿以温柔的目光制止了:“姐姐,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我好,也必定存了许多话要劝,我只告诉姐姐一句,我意已决,非人力可改。”
王娡瞠目结舌,一时间原先打算好的话竟都忘了。姁儿接着说道:“姐姐可曾记得我们闺中常念的那首诗?便是莫愁歌了,最后一句是‘人生富贵何所极?恨不嫁与东家王。’便是莫愁这般看似万事顺遂的婚姻,却也有几分不如意在里面,自幼母亲也曾教导我们,‘贫贱夫妻百事哀’,以我这样的家世,若不凭自己的容貌挣一个好前程,便是自取了灭亡去。姐姐好福气,嫁与姐夫这般圆满,却也苦于姐夫没有功名,而我自是不敢比肩姐姐的福气,只盼着人生赌一赌便尽兴了。成了,便是光耀祖宗门楣的事情;若不成,这也是命数,我便随意择了人嫁就是。”
王娡听她说完,只觉得彻骨的寒冷,面前的姁儿美艳而陌生,浑然不是幼时那般天真的模样。
她只觉得舌尖都木了,良久,只得说:“你既然心意绝了,做姐姐的也不能再逼你什么,只盼着你自己拣择的路,不要后悔就是了。”
姁儿微微一笑,面庞上因为年轻以及对未来的希望而透出一层艳光来:“我不后悔。”
饭毕后,有侍女奉过茶水漱了口。王夫人用紫金璎珞帕子擦了擦嘴角:“姁儿是个有主意的,我看这事谁劝也不中用了,左不过是去碰碰运气,成败都不必太在意。”
王娡心头一紧,面上只得陪着笑:“既然母亲主意拿定了,女儿与永涵便也不说什么了。”
王夫人略点了点头:“我仔细思量着,还是劳烦娡儿陪着我们娘俩走一趟,我年纪大了,姁儿又不中用,遇事总得有个拿主意的。”
永涵一惊:“母亲这可使不得,娡儿才出月子,怎经得起舟车劳顿?”
王夫人并不答言,只拿眼看着王娡,王娡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声音都干涩了:“既然母亲坚持,我便走这一趟吧。”
“娡儿…….”永涵出声,王娡在桌下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噤声,深深看他一眼。“既然娡儿愿意,便是最好不过的了。明日里便起身,晚了怕是赶不上了。”
王夫人起身,牵过姁儿,对着永涵略拜了拜:“时间不早了,我便与姁儿先去歇息了。”永涵定了定心神,唤过念儿:“伺候老夫人与二小姐歇息。”
夫妻二人一夜担忧,第二日青寒来叫她晨起时天似乎还没亮,王娡睡的朦胧,一时竟也辨不清时辰,只含混着说:“几时了?”
青寒恭敬地说:“回夫人,已是出发的时辰了。老夫人与二小姐都已在庭前用过早餐了。”
王娡慢慢起身,觉得脑袋涨疼的厉害,只吩咐了青寒:“去打水来洗脸。”
等她赶到庭前,发觉母亲与妹妹早已起床了,姁儿一身簇新的宝蓝色石纹盘花裙,发间一支琉璃攒金八宝钗光华流转,映着她愈发面若芙蓉,肤如羊脂,一双剪水瞳似能滴出水来。
王夫人亦是换了一身新的枣红连襟暗花裙,发间插着一支苏银簪子。
她见了王娡,便微微一笑:“娡儿起床了?涵儿已吩咐人去备下马车了。”
王娡略点了点头,却见母亲拿眼觑着她,语气是极温和的:“我瞧着夫人这件衣裳似乎太简素了些,不若换件颜色衣裳,也显得喜庆些。”
王娡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银灰色流云蝙蝠纹裙,心下念起一事,愈发不快,只得含了笑道:“此次重点便是姁儿,女儿不拘穿什么都是一样的。”
王夫人也不多言,只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