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天堂美。
但却没有一个人会急着去天堂。
那地狱呢?
人就在地狱,又岂会不知地狱?
阿哭坐在水泥地上,背靠着墙,这是他从派出所转到看守所的第三天。
他的人消瘦了很多,胡渣已经很浓。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右手平放在胸前。
阿哭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甚至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他的右手已被打断,虽然被接上,但却是一点药物也没有用,更不要说打石膏什么的。
没有人知道阿哭是怎么忍过来的?
他知道,自己的右手今后就算是好了,但也不会再想伸得直。
但只要右手没有废,伸得直与不直,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是坐的时间太长,又或许是坐的腿麻了。
阿哭终于动了动。
但就是这样轻轻的一动,仍旧触碰到了平放在胸前的右手。
那撕裂般的疼痛,只让阿哭疼得连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他的脸色更是苍白,轻轻的将右手放进右边的衣兜里,左手撑着地,背靠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
纵使这般,阿哭也没有哼一声。
他的人虽然已经站起,身子却一阵颤抖,险些没有站稳。
阿哭背靠着墙,闭着眼睛站了一会,才睁眼慢慢走向铁门边。
老幺注意阿哭已经两天了。
自从阿哭被转到这里来,老幺就一直注意着他。
老幺是s川人,人很瘦小,一双眼睛却又如同狐狸般狡黠,一脸的冷漠,仿佛出家人看透了尘世。
老幺被转到这里的时间很长,长得他看着转来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但他自己却依旧被关在这里。
老幺到底是犯了什么事被转到这里?
他不说,也没人会知道,当然,外人是不要想从他嘴里探听到一点点消息。
老幺阅人无数,但对在这三天里几乎不吃不喝,更没有说话的阿哭,老幺却是没有看出半点头绪。
“兄弟,抽支烟。”老幺递给了阿哭一支香烟。
阿哭并没有去接老幺的烟,他甚至连看也没有看老幺。
他的眼睛,一直望着铁门外面。
老幺见阿哭没有搭理自己,只好将手中递给阿哭的香烟自己点上。
这里只是看守所,只要你有人在外面,只有你懂事,区区香烟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你能打得通关节,就是要吃鲍鱼熊掌,都不是没有可能。
和阿哭关在一间屋子里的,还有好很多人。
这些人中,不但有身上纹龙刺凤的,也有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也有老实本分的,更有一个五十来岁的。
阿哭在这里的三天,除了派出所前来问询的人,阿哭没有跟这屋里的任何人说过半句话。
虽然也有人问他话,但阿哭根本就没有搭理。
他的脸色虽然越发的苍白,但一对眸子里,却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落难少了半分坚毅。
右手是阿哭在被悬吊着打断的,在被放下来后,他忍着痛自己接上,他并没有跟警察说自己的手被打断了,他也绝不会说。
阿哭知道,在这个被法律点缀了的派出所,那什么被禁止了的刑讯逼供,在那些警察手里,连屁都顶不上。
警察要玩死你,有的是办法,所谓的法律,在这群人眼里算个屁。
他们要的只是嫌疑人招供,只要能让嫌疑人招供,没有什么方法是这群人不敢用的,只要嫌疑人招供,就能给自己高升之路加分,什么狗屁嫌疑人的权利,见鬼去吧!
“那个小子看样子挺老b的。”一个湖城本地的小眼男人看见阿哭不理老幺,走到老幺身边说了一句。
“妈的,你们这些外地人,就会装老b。”说这话的又是一个矮胖胖的湖城本地光头。
“你难道不是你妈b生出来的?”老幺还了一句。
“我++你妈的s川佬。”矮胖胖光头扔掉嘴上的香烟,一脚就朝老幺踹去。
老幺本就离阿哭很近,他一个闪身就避开了矮胖胖光头的脚。
矮胖胖收脚不住,直接硬生生的朝阿哭身上踹了去。
若换平时,矮胖胖光头这一脚怎么能踹到阿哭,但现在的阿哭,无论是精力还是神气,都早已被虚弱了三分之二,再加上他一直看着铁门外发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屋里发生的一切。
只听得嗙的一声,矮胖胖光头这一脚之差点把阿哭踹进铁门中去,阿哭的头重重的撞到门上,那一直放在口袋的右手,哪里经得起矮胖胖光头这飞猛的一踹,直痛得阿哭整张脸都变了形。
“呵呵,不好意思,没想到踹到了你。”矮胖胖光头一脸得意的笑,并没有因为自己踹到了阿哭而有本分自责。
阿哭闷哼了一声,伸出左手摸了摸撞到铁门上的额头,站直身子,冷冷的看了眼矮胖胖,猛地飞起一脚,直朝矮胖胖光头裆部踢去,左手以掌为刀,朝着矮胖胖光头胸前横削过去。
正得意洋洋的矮胖胖光头哪里料到阿哭会突然出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裆部已挨了阿哭重重的一脚,这一脚之差点就让矮胖胖光头立即归西。
而阿哭横削过来的掌,直击得矮胖胖光头五脏六腑都快散了,随着他的一声痛苦的嚎叫,整个人一下倒在地上。
由于胸部受了阿哭的掌击,矮胖胖想屈身用手捂着裆部受伤部位都变成了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
除了不住痛苦的嚎,矮胖胖光头一点办法也没有。
阿哭的人已经站在矮胖胖光头的面前,他的脸上因为右手的疼痛更加苍白,甚至有些扭曲,那双有些黯淡而又露出锋寒的眸子,只让矮胖胖光头不敢直视。
阿哭的脚踩在矮胖胖光头那颗溜光的头,“别再惹我,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阿哭的声音依旧冰冷,那是一种来自地狱般的冷。
他的心中有恨,他的心中有怨,他的心又怎会不冷不冰呢?
一个人的心若像寒冰,那他的语调,绝不会再给人温柔和阳光。
何况,矮胖胖光头先冒犯了阿哭。
整个屋子死寂般沉静,就连刚才还在大声嚎的矮胖胖光头,也只敢低低的呻吟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包括老幺等人,都没有看清怎么回事?矮胖胖光头就已被阿哭放倒。
屋里几乎所有人都认定阿哭被矮胖胖光头误踹,肯定只能忍声吞气,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想到阿哭会反击。
包括老幺,虽然他阅历丰富,但他对于矮胖胖光头的了解远远要多于阿哭,所以他也认为阿哭不会还手。
屋里人还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阿哭的右手已经断了。
若是知道阿哭还能在断了右手的情况,给矮胖胖光头致命的一击,这群人恐怕还会更吃惊。
阿哭又坐回了之前的地方,背靠着墙,右手平放在胸前,只有这样,右手的疼痛才会少一些。
没有人再敢去惹阿哭,他们相信阿哭刚才说的话。
若有人敢再次冒犯他,他一定会真的让这个人死不如死。
这个社会,实力代表一切。
没有人敢怀疑阿哭身手的实力,老幺更不会。
当屋里人和老幺看到站在铁门外的螃蟹、乌鸦一行人时,他们更不敢再小看阿哭。
房鑫通过自己的姐姐房音的关系,打通了看守所的关节。
看管打开铁门,让阿哭出来时,阿哭却连动也没动一下。
房鑫轻声的对看管说了几句话,看管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开旁边的一间空屋子,把屋里的其他人关到旁边的屋子。
还躺在地上的矮胖胖光头,也被人架着扶到了旁边屋子里。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群来看阿哭的人,一个个在心里猜想着这阿哭和这群人的关系、身份。
看管已经走开,螃蟹、乌鸦、小马、房鑫、龙妹、小路、还有虾虾走了进来。
阿哭的眼睛扫了一眼大家,她没有看到大姐、也没有看到丁当、也没有看到戚薇薇,更没有看到小刀。
他不知道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也不知道这些他没有看到的人,现在在哪里?
虾虾第一个跑了进来,她的眼里满是泪水,她的心里难受极了。
上一次见到阿哭,还是在太湖山道飙车时候,距今已经很久很久。
她没有想到,等她再看到阿哭时候,阿哭却已落得如此境地。
虾虾之所以没有跟着大姐、丁当和小刀一切去yn就是因为她放心不下阿哭,虽然她知道大家也跟她一样,都放心不下阿哭,但她还是留了下来,只为了能见到阿哭。
现在,她已经见到了阿哭。
可现在的阿哭,不仅让所有人见了都为之难过,更是让虾虾心疼到了极点。
她说不了话,她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前去扶坐在地上的阿哭。
她的手刚碰到阿哭放在胸前的右手,阿哭轻轻闷哼一声,“别动,右手已经断了。”
阿哭的声音很轻,但虾虾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不仅虾虾听得清楚,站在身边的其他几个人,也听见了。
脾气向来火爆的螃蟹,骂了一句,“。”一脚狠狠的踢在铁门上,直踢得铁门哐当一声大响。
虾虾轻轻握着阿哭那只断了的右手,满眼是泪。
“没事,丫头,不要哭。”阿哭轻轻笑了一声,左手轻轻的抚着虾虾的头。
站着的几个人没有说话,每一个的心里,都极其难受。
阿哭是他们的兄弟,也是最好的朋友。
他们不能看着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朋友受难。
“其他人呢?”阿哭站了起来,他的手轻轻的为虾虾擦去脸上的眼泪。
虾虾低着头,过了很久,才打着手势告诉阿哭大姐、丁当、小刀一起去了y南。
“出了什么事?”阿哭看着大伙。
“罗叔去世了。”回答阿哭的是小路。
阿哭痛苦的闭上眼睛,刚才虾虾说大姐们去了y南时候,阿哭就已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虽然有想到,但阿哭绝没有想到自己师傅的离世居然会这么快。
虾虾将阿哭身上的外套脱下,松开右手上衬衫的袖扣,将衬衫一直退到肩膀处。
右手被打断的地方,已经肿得很大,虾虾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看着肿得很大的包,几人的心跌倒了墙角。
“我去找医生。”乌鸦拿着手机转身出了屋子。
“马哥。”阿哭叫了小马一声。
“我在。”小马走到阿哭面前,看着自己兄弟断了的右手,小马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安慰自己的兄弟。
“听我说。”阿哭轻轻哼了一声,“你们回去,只管放开手去做,不要去管那些家伙的反应。”
“我知道了。”小马接过螃蟹点燃的香烟,给阿哭衔在嘴上。
“家里还好吧?”阿哭一气吸了一半的香烟,却没有吐出一个烟圈。
几人当然知道阿哭所问的家里指什么?
“嗯,好着的。”龙妹拿着买来的衣服,和虾虾替阿哭换上。
房鑫一直站在大家身后,没有走近也没有出声。
“谢谢你,房鑫。”阿哭的声音很轻,但房鑫还是听见了。
“嗯,没事。”房鑫冲阿哭笑了笑。
在这几个阿哭的兄弟姐妹面前,房鑫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