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钱俊点点头,说道:“这便是一人千面,说好听的叫世故,说难听的叫市侩。”
风清阳笑道:“是了,你若大富大贵,别人只会让你看到他们好的一面,你若低人一等,你看到的每个人都是他们最真切的一面。站的高,的确看的远,可那看的是天下自然,看不到个体。”
不等张钱俊说话,一个声音突兀出现,“多年不见,牛鼻子老道道行高了嘛,说话越发的有深意了。”张钱俊转头看去,见是一个发型爆炸,满脸天坑,满腮虬髯的大汉,穿的土里土气,扛着帆布包起的武器,背着书生竹箱,威风凛凛站在玉米地旁。
风清阳骂道:“雷麻子!你来干什么?”
此言一出,张钱俊就知道这人与师傅是深交,上来就和师傅互怼的定不是泛泛之辈。于是笑而不语,不敢搭腔。
那叫雷麻子的笑道:“我还能干什么吗?”说着拿起手中甜嫩的玉米棒子,一口咬下,说道:“我就是来掰玉米吃的。”
风清阳道:“你掰玉米这事,农民兄弟知道吗?”
雷麻子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怼道:“知道的话人家会不撵我吗?”风清阳蹙眉凝视,满脸的不悦。
张钱俊心说:“这意思,不就是偷吗?原来行径如此不羁,难怪师傅和他说话不对付。看师傅这凝重的神情,少不得要说教一番了。”
风清阳骂道:“你的意思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
雷麻子张大嘴巴,奇道:“什么意思?”
风清阳道:“看着我在这了,你还好意思让我看着你吃?”
雷麻子问道:“你也要吃?”这回答张钱俊为之绝倒。
风清阳点点头,伸出了手。张钱俊是彻底无语了。
雷麻子从旁边掰下一根玉米棒子,丢给了风清阳,无奈道:“你们这些修道念佛的就是麻烦,看透因果,接受因果,自己却不想沾到因果。”
风清阳啃着玉米棒子,笑道:“看破不说破,说破是罪过。”
两个糙老汉坐在田埂上,吃着玉米棒子,张钱俊如乞丐一般,站在两个比他还乞丐的老头面前,毕恭毕敬,不敢插话。
风清阳指了指雷麻子,对张钱俊笑道:“这是雷门家主,雷光明。走哪坑哪,是一个人见人怕的主。”
张钱俊奇道:“他就是那个没人可接三招的超级高手?”说着拱手鞠躬,行了晚辈礼。
雷光明哈哈一笑,道:“不是我吹,还真没几人敢接我三招。”对风清阳笑道:“这是你徒弟?不会是你的接班人吧?”
风清阳道:“接班人另有其人,他是我接班人的接班人。”
雷光明奇道:“你那二个徒弟,一个热衷种地,一个喜欢热衷教书,爱好星象,没一个正常的,你能选谁做接班人?”
风清阳指了指张钱俊,笑道:“这次出山,在他之前还收了一个徒,挑大梁是绰绰有余,我那掌门木牌已经发出去了。”
雷光明问道:“不会是哪个地榜榜首杨凡吧?”
风清阳眼睛睁大,奇道:“你怎么知道?”
雷光明笑道:“他如此年纪,荣登地榜已是不凡,能排这个位置,自然有人注意,打听之下,不难得知‘国士无双’是你对他的评价他,既然你说有第三个弟子,不难推测是他了。”
风清阳闭上眼睛,拈花掐指,九宫推演,苦笑道:“原来他的劫是我带来的。”
雷光明蹙眉道:“怎么说?”
若是有旁人,风清阳肯定笑而不答;若是换了旁人,风清阳也只会说些卦语糊弄。可此时,一个是亲传弟子,需要他教道,一个是不吃自己算命那套的雷麻子,需要他摆道理。
风清阳缓了缓,清咳一声道:“江湖凶险,尚能闲云野鹤走走停停。可朝堂诡谲,却不是至善至纯之人久留之地。”
雷光明道:“至恶之人也不能久存。”
风清阳:“莫要卖弄见识阅历,且听我说。”
雷光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风清阳接着道:“我那弟子,是一个天生近道的人,至情至性,至纯至善,却被青山王爷所救,欠他天大恩情,后面我不说下去,你们也明白了吧?”
雷光明点点头。
张钱俊却疑惑不解,躬身道:“弟子不明,为何欠下恩情,便成为师兄的劫?”
雷光明骂道:“你是不是傻?皇帝老儿见到优秀的后生就不想为自己所用吗?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以孤家寡人的性格是不是就会生出杀心?自己用不了,又觉得已被其他藩王笼络,是不是要除之而后快?都已经快有杀身之祸了,能不是劫吗?”
张钱俊道:“那替朝廷办事不就成了?”
雷光明道:“你以为当官舒服啊?寅时起,黎明行,卯时上朝,未牌才能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官低谁都可欺,官高处处危机,伴君如伴虎,王侧如深渊。让你做官,你可愿意吗?就算你愿意,你能肯定你全身而退?”
张钱俊吐吐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