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福身,“回老太太,主屋那边,大郎君和菱淳丫头已经歇了。”
这句歇了,不必解释,二人心知肚明什么意思。
陆老太太沉沉叹口气,“当初想让晋儿娶沈家这个媳妇,不只是看中了沈家满门忠烈,最重要的,沅丫头脾性温和,做事稳重,心里最有主意,满长安城的贵女,也没有哪个能像沅丫头一样帮衬晋儿。”
“只可惜这丫头福薄,命途多舛,自小体弱多命也就罢了,偏生出那般祸国的容貌。早些时我让她少些出去,尤其入宫,就是怕被皇家看上抢了去,哪料想…”
陆老太太悠悠叹口气。
老妇拿锤立于身后为她捶背,“您也别太过忧虑,或许中途出了岔子也说不定。而且退一万步,满长安城好的贵女比比皆是,哪里比不过一个沈氏?”
陆老太太想来定心了,又念及对陆家虎视眈眈的陆浔,愈加忧虑,还不知他究竟要把陆家作何处置。
…
金玉镶嵌的寝殿内,随着日头下落,里面起先没掌灯,光线自然也就暗了。陆浔不喜杂乱,九重楼顶除去定时清扫打理,不会有仆从贸然出入。白日还听得到楼下街市杂闹,入夜宵禁,听不到半点声响,静谧一片,诡异悚然。
沈沅自小规矩懂礼,鲜少会做有违贵女身份出格的事,她通六义,明古史,对是非明辨的清楚,何为忠,何为义,何为奸,何为恶,在她眼里清晰分明。陆浔就是能比于赵高,不输庆父,十恶不赦的大奸臣。而她现在,坐于奸臣怀里,做她最不屑的卑劣讨好。
梨花木案稍低,沈沅面相陆浔,腿间微敞,一腿稍高,搭在他的腰侧,另一腿则无力的垂落,足尖点地,芙蓉海棠绣鞋落于厚重绒毯,裙摆散乱铺开,如同一簇极美盛放的妍花。
屋内静谧,唯有她一人低低隐忍的喘息,微弱近无,却又仿若莺啼,悦耳动听,勾人麝骨。
沈沅面颊发红,贴靠在陆浔的怀里,耳边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仿似方才的狂风暴雨全然与他无关。确实与他无关,自己衣裳散落得不可见人,而他却依旧齐整,除去被自己抓出的褶皱,不见一分一毫的凌乱。
方才的事太过迅疾,她唯一记得的,就是陆浔的手指很长。
从前兴致来时陆晋也会这么对她,不过她感觉的到,陆浔的手指要比陆晋长太多,一直进了里面。
陆浔视线好,即便在夜里也能视物,他伸手不紧不慢地穿过沈沅的耳侧,去拿案头的帕子,残留的水渍碰到沈沅的耳角,沈沅先是闻到一股暧昧的味道,随后略淡的凉意蹭过她的耳尖,沈沅手揪紧他的衣裳,脸发起了烫。
不知他是有意无意,收手时再次碰到她,这次是她的唇。微微停留片刻,便收了回去。
陆浔拿过锦玉丝绸帕子,擦着手指上还未干涸掉的水渍,目光落到沈沅面上,“嫂嫂的水可真多,叫的也好听,怪不得长兄喜欢,专宠嫂嫂这么多年。”
他的声音很淡,很凉,听不出什么语气,沈沅却只下意识感觉到羞辱。她面皮薄,陆晋鲜少当她面说这些污秽私房话,耳听了,只觉不适。
她本应该羞愤掩面,可和陆浔相处,不得不让她提起精神,因为他是最危险的狼。
沈沅定定心,回了些力气坐起身,一手夺过陆浔的帕子,陆浔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做,倒真叫她把雪怕拿走了,沈沅凑近陆浔的脸,手中的帕子随之贴到陆浔的薄唇上,她柔柔地放低声,夹杂着情韵后的酥绵,温和的声线仿若当年初见一般,“那七弟可喜欢?”
她含笑问。一双眼缱绻温柔,似盈盈秋水,此般柔情他三年前也见过,只是所对的人不是他罢了。
这句温柔的七弟,把陆浔又拉回到初识的时候,而她已非当年,他亦是如此。
陆浔低眼看她,漆黑的夜中打量她含笑温婉的面色,企图在其中找到羞恼厌恶,却分毫都没有。
“时候不早,嫂嫂学完规矩也该动身进宫伺候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