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并不是担心这个,她只是怕别人看到,陆允并不明白她的心思,可陆浔应该明白规矩,为什么还要这么胡闹?
“允儿,你在这里等等,嫂嫂去看看厨房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沈沅轻声道。
“好。”陆允乖乖地应声。
沈沅正起身要走,像是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允儿,今日嫂嫂是偷偷跑出来见你,别人都不知道,所以允儿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好不好?”
陆允眨了眨眼,“嫂嫂放心,允儿不会出去乱说。”
“我们允儿真乖。”沈沅摸着他的头顶道。
沈沅过去的时候陆浔正在切菜,修长的指骨牢牢地按住刀背,刀法迅速,乱影纷飞,不一会儿案上的萝卜就被他切成了细丝。他的手有一种病态的白色,用力时上面会凸起几道青筋…
“嫂嫂还想看多久。”陆浔把切好的菜放到瓷碗里倒满水滤过去,才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沈沅。
沈沅面色些许尴尬,她不自觉地伸手将脸侧的碎发捋到耳后,理好情绪才走进去。
“我有话想和你说。”沈沅道。
陆浔把菜切好,又去处理下面水桶里放着的鱼,沈沅目光落到那条肥肥的鲫鱼上,想说自己不能吃鱼,一吃鱼身上就会起红疹子,又想到既然鱼一直放在这,他处理得又利落,或许允儿爱吃,就没再说话。
陆浔刮掉鱼鳞,剖开鱼腹,用刀取出里面的内脏,开口,“有什么事嫂嫂定要单独和我说?”
他语气太过寻常,可沈沅总觉得这话很不对劲。
她努力忽视掉这种怪异的感觉,声音放轻,“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想…”
“啪!”陆浔把刀扔到地上,开始清洗鱼身,动静不小,下了沈沅一跳,飞溅起的水花全落到沈沅的裙摆上,有鱼的腥味。
沈沅似是哀怨地看他一眼,因为他,她已经弄脏了两身衣裳。
沈沅攥了攥袖中的手,缓下心绪,依旧用温温柔柔的语气道“陆浔,我不想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今日如果有人看到你我走在一起,还同在允儿的屋子,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陆浔处理完,又换了水重新清洗鱼身,“嫂嫂没感觉到奇怪,为什么一路上没撞见一个人。”
沈沅想到路上的怪异,忽然明白,“是你做的?”
陆浔没答。
他把洗好的鱼放到盆里,添上配料,又到旁边干净的盆中用皂荚清洗自己的手,随后他才转过身看向沈沅。
她今日着素白流苏襦裙,头梳飞云发髻,耳朵上的鎏金芙蓉耳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破旧杂乱的厨房,她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站在他面前,精致得像是养在金屋里的小公主。而他却满身脏污,在泥沼中苦苦挣扎。
陆浔忽然觉得可笑。
“嫂嫂,没人教过你不要随便对别人施加同情吗?”陆浔倚着梁柱,倏的开口。
沈沅狐疑,没明白他的意思。
陆浔眼睛盯着她,向前走了几步,沈沅被他看得不自在,想后退,可背后是灰土的墙,没有可退的地方。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陆浔已经到了她面前,手抬起,干净的指腹慢慢触碰她的脸。
沈沅想侧头躲开,陆浔却先她一步,指腹已经碰到她的肌肤,沈沅被他冰得不禁颤了下,双手攥紧,出声,“放肆!”
这应该是沈沅在十余年中说过最为凶狠的话,可她轻颤的音加上略低的声线给其中加了点软绵的感觉,像是在…撒娇似的。
陆浔仿佛没听到沈沅的话,眼里淡漠如常,冰凉的指腹在上面捻了两下,慢悠悠地开口,“嫂嫂的脸沾了点灰。”
漫不经心的解释。
沈沅被气得脸发红,一把推开陆浔,气呼呼地就要向外面走,到门口又骤然停住脚步,把心中的郁闷压回去,“日后不会再发生马场的事,我希望你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能够和缓,不要有过大的愁怨。”她停住声,最后又加了一句,“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为好。”
若是偶然遇见,她也会躲着他走。原本沈沅心里还有点同情,可今日过后,这些同情都没有了。
不管陆浔方才是不是有意,她作为陆晋的妻子,都不能和他掺和在一起。
沈沅不能吃鱼,陆允把陆浔做的一整盘子鱼端到沈沅面前时,沈沅道“嫂嫂不能吃鱼,允儿自己吃吧。”
陆允皱眉问她,“嫂嫂为什么不能吃鱼?难道是嫂嫂要有允儿的小侄儿了?允儿记得夫人有孕的时候就是不能吃鱼。”
沈沅微愣,她不能吃鱼和有孕有什么关系?有孕也能吃鱼呀。
沈沅的怔然落到两人眼里自然都变成了被看出实情的惊诧和沉默的承认。
旧木长桌,上面摆着几道家常的小菜,陆浔坐在沈沅对面,不紧不慢地夹了一箸脆萝卜,咔嚓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