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窜七尺的画面已经映入初月晚的眼中，她惊慌失措到几乎失控大喊，但是没有。紧紧按在脸上的双手不但挡住了眼皮也压住了嘴唇，将她快要弹出喉咙的心强逼着咽下去。</p>
大殿中的声音都在耳鸣中含混不清，她什么都听不见。</p>
恐惧像无数爬虫蔓延上了初月晚的后颈，脊骨一阵发麻。</p>
她颤抖着立在屏风后，迟迟没有放开手。</p>
尸体挺跪在殿中，鲜血仍从割断的颈子往外喷涌。云锦书满身血污，冷静地抹去佩刀刃上血迹，收刀入鞘，仿佛刚刚的斩杀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p>
“逆贼已伏诛。”云锦书拱手，“臣，告退。”</p>
说罢，飘然拂衣踏出殿去。</p>
同僚战战兢兢伫立在两侧，注视着他离开。人们或瑟瑟发抖或怨愤难平，如一只只待宰的羔羊。</p>
初永望摆摆手，命人拖去尸体，早朝继续。</p>
许久之后，屏风后快憋到窒息的初月晚才缓缓放开了手。</p>
她睁开双眼，抬起僵硬的脖颈，隔着屏风厚厚的纱帘寻找外面的云锦书。</p>
然而只这么一回儿功夫，所有人都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整间朝堂又变成了那个安安静静的大棋盘。</p>
云锦书之前坐的位置上空无一人。</p>
初月晚打了个激灵，双脚终于恢复知觉，她仓皇从议政殿后门跑了出来，推开侍卫跑上城楼。</p>
风中弥漫着血腥，天色蒙蒙压着稀薄的日光，城墙无尽的砖石在眼前恍惚。</p>
初月晚看不到路的尽头。</p>
小舅舅……</p>
为什么……</p>
那个在朝堂上突然举起屠刀的男人，和记忆中清澈动人的少年再次彻彻底底地分裂开来。</p>
可是……小时候的小舅舅那么温柔，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p>
这不是真的，求求你，不要是真的！</p>
她气喘吁吁地爬上城墙，双腿已经发软，不扶着墙几乎无法迈步。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眩晕。云锦书拔刀的那一瞬间不断在眼前重回，她越来越分不清楚什么是真实。</p>
“小舅舅——”初月晚朝城墙下喊道。</p>
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能够俯瞰到议政殿外的前坪，如果云锦书从朝堂退下，一定会路过这里。</p>
初月晚缓缓挪来到城墙边缘，寻找可能出现的那个人。</p>
她向下眺望着殿前的景象，顿时毛骨悚然。</p>
宽阔的金銮议政殿前阶一片殷红血色，眩晕中她看不清地上那些嶙峋的异物，但直觉已经知道，那是不知多少人的尸首。</p>
寒风肃杀，耳畔阵阵萧索凄厉的呜鸣，宛如喊冤屈死的鬼魂徘徊游荡。</p>
初月晚掩唇咽泪，强迫着自己睁大眼睛看着这恐怖的一幕。</p>
终于，在那片无边无际的血海中找到了他。</p>
云锦书白衣如雪，漠然踏着遍地鲜红远去，对周遭地狱般残酷的场面视若无物。一步一阶，浸透了血的衣袂拂过尸骸，践踏着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p>
忽然间，那血色中的身影察觉到了什么，蓦然回头望向她。</p>
初月晚如遭电击，幡然惊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