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朝歌九岁,母亲刚刚过世。</p>
一年过去了,她还是那样子,没有长太大。</p>
小小年纪便没有了母亲,她也好难过,身上还带着孝,头上插了一朵白花。</p>
她一个人坐在寒冷的池边发着呆,时不时拿小石头往水里扔着。</p>
她小脸吹得红扑扑的,脸上挂着泪。</p>
她想娘了,好想好想。</p>
霁月走到她旁边,看了她好一会,没说话。</p>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她站了起来,矮了他好大一截,但气势不输人。</p>
她心情也非常不好,自然也不会和他好好说话了。</p>
“看你长得美。”</p>
是真的很美。</p>
沈家的姑娘各有姿色,惟有三房的两位姑娘美得精雕细琢。</p>
大概是什么仙女被贬下凡,才能生得这般好看。</p>
“我当然知道我长得美,这个不用你夸。”她非常的傲气。</p>
“我也知道你是我们家的养子,没有了自己的爹娘,大家都说你这里有问题,什么都记不得了。”她指了一下自己的小脑袋。</p>
他看着她,目光淡淡的。</p>
明明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说的话一点不可爱。</p>
明明是她脑子有问题。</p>
她忽然又有几分可怜的说:“我娘也去世了,我现在也成了没有娘疼的孩子了,咱们成了一样的人了。”</p>
说着这话,她又哭了。</p>
女孩子真是爱哭。</p>
其实他们不一样,她比他幸福多了。</p>
“要是爹给我娶个后娘回府,我可能连爹也失去了,我听说那些后娘都很坏的。”</p>
也许是吧!</p>
她揉了一下哭红的眼睛,问他:“我说了这么多,你为什么都不说话?你是因为讨厌我吗?你为什么要讨厌我,我又没有做错事。”</p>
她现在都这么可怜了,他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p>
他却说:“有时候讨厌一个人和你是对是错没有关系的。”</p>
其实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偏就说给了她。</p>
她顿时又哭了。</p>
“那我以后也要讨厌你,一辈子都会讨厌你,你就是只讨厌的流浪狗。”</p>
骂完他,她便跑开了。</p>
眼泪汪汪的边哭边跑。</p>
讨厌的流浪狗,从那以后,狗就代表了他。</p>
她不知道,他一直都记得她的话。</p>
记得她特意冒了风雪来找他,送他烟火。</p>
记得她曾说,她现在也成了没有娘疼的孩子了,若是爹娶了个后娘后回,可能连爹也失去了。</p>
也记得她说过,也以后也要讨厌他,一辈子都会讨厌他。</p>
他只是不知道,她真的就说到做到,那只狗从此就是他。</p>
~</p>
未时三刻。</p>
霁月来到床榻前看她。</p>
她合着眼睛,睡着了。</p>
长长的睫毛,精致的脸蛋,谁看了不觉赏心悦目。</p>
这三年来,她身量渐长,小小的人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p>
六宫粉黛也不过如此。</p>
他坐下来,伸手抚了一下她的额头。</p>
热是完全退了,这个时候没有上来,便不会再反复了。</p>
吹弹可破的皮肤,他轻轻触碰,没敢用力,怕会不小心给划破了。</p>
小姑娘总是过于娇气,粉嫩嫩的会让人想轻轻咬上一口。</p>
她忽然就睁了眼,定睛看了他一会。</p>
霁月搁在她脸上的手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p>
她这是醒了,但又未完全清醒。</p>
“霁月哥哥。”她有疑惑。</p>
通常一觉醒来,看见的都是婢女的。</p>
“嗯。”他点头。</p>
一声霁月哥哥,莫名就唤得他心花开放。</p>
这午觉睡得有点懵了,想了想,就清醒过来,她便忙坐了起来。</p>
“大哥,是不是时间到了。”</p>
霁月说:“换刚才那个称呼。”</p>
“啊?那个?”</p>
“霁月哥哥。”</p>
“……我觉得大哥更好听,这样会显得你很威武。”</p>
全是一派的胡说八道。</p>
大哥叫习惯了,改口叫霁月哥哥,便有点叫不出口。</p>
毕竟,她不是七八岁的时候。</p>
总觉得自己比霁月还大哩,怎好意思装小。</p>
她作势要穿自己的鞋子,霁月说我来。</p>
他拎了她的足布。</p>
“我现在可以自己穿,我没事了。”她是真的很难为情了,昨个帮她穿可以说是她头脑发热,身体虚弱,今个她完全可以生活自理。</p>
“别动。”他声音轻柔却不容拒绝。</p>
她轻声分辨:“男女授受不亲的。”</p>
她是姑娘,她要矜持的。</p>
霁月握着她光着的脚丫子,让她脸上臊了起来。</p>
“长兄为父,不是外男,没有关系的。”</p>
他一脸的正经,用最正经的脸,做最不正经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