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苑的草地上，白芷低着头道，“之后，宓妃就让人关了宫门，等皇上去了后，就没有宫人敢靠近了。”</p>
顿了下，又道，“听说……皇上大怒，似乎要让六公主和亲努尔族。”</p>
和亲？还是努尔族那样蛮荒的地方？</p>
裴秋阳转过身，摸了摸还挨在身边的梅花鹿的后背。</p>
小鹿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用角顶了顶她的肩膀。</p>
她笑了笑，转身，走到东华苑外，一众宫人纷纷躬身行礼。</p>
她只伸手，从青梨的篮子里，挑出了一束花，然后朝另外一边走去。</p>
“殿下，您去哪儿？”</p>
“叫他们都不用跟着。”裴秋阳丢下一句，便径直往前。</p>
红杏抬头看了看，那个方向，正是东华苑那座新盖好的暖房内。</p>
轻声地问身边的青梨，“殿下去那里做什么？那样晦气的地方。”</p>
青梨神色微变，看了眼红杏，想说什么。</p>
旁边却跑过来一个小宫人，在红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p>
红杏微惊，对青梨道，“咱宫里有点事儿，我现下回去先料理了，免得一会惊动了殿下。你在这好生伺候着，若殿下再有什么吩咐，一定及时告诉我。我走了。”</p>
说完，也不等青梨回答，便急匆匆走开。</p>
青梨看了看她离开的背影，轻摇了下头，又看向自己手里提着的花篮。</p>
——少了一束凤仙花。</p>
暖房内。</p>
裴秋阳抬头看了看上头的横梁。</p>
那一日，那被吊着的身影陡然撞入眼帘时的胆颤心惊，仿佛又涌现心头。</p>
朝期青紫的脸，不甘的眼，挣扎的痛苦，这几日来，都不曾离开过她的梦境。</p>
她轻叹了口气，蹲下来，将手里的凤仙花放在地上。</p>
前世时，裴欣然虽那样害她，可她身旁伺候的这两个对她倒还有几分旧情。甚至后来她被困公主府时，已经嫁了个宫中侍卫的朝期，还托她夫君给她送过一些亲手缝补的鞋袜。</p>
裴秋阳摊开十指晃了晃，看着地上的水仙花，轻轻缓缓地低声道，“瞧瞧，你那日跟紫丹赌气，说能用凤仙花配出的颜色，是不是这个？”</p>
声音很轻，空荡荡的暖房里，并无人能听到。</p>
只有角落里几盆还没搬走的海棠，无声地绽开着。</p>
暖房的另一侧门外，一身白衣头束碧簪的无机，垂眸站在那里，手中的念珠，缓慢又平和地转动着。</p>
暖房内，不时传来小女孩儿清浅又温柔的说话声。</p>
“……那老太监死了，虽不知是谁下的手……秀珠也断了一条腿，这辈子算是毁了。这宫里捧高踩低的人多了去了，以后的日子，只怕没得好。”</p>
“所以啊，你也别贪着这点子怨恨不甘了，好好地投胎去吧！来生到个好人家，不比在这吃人的宫里头做个伺候人的奴才强？”</p>
“还有这戒指，你瞧，配着你说的这颜色，是不是极好看？我也没法给你做个祭台烧个香，这戒指啊，便赏你了吧！”</p>
“来世，做个好人家的姑娘，戴漂亮的首饰，做漂亮的指甲，再嫁个如意的郎君，何等快活？”</p>
说的都是轻快的话儿，可那低低浅浅的声音传到无机的耳朵里，却浅浅忧伤，丝丝缕缕，交织成了一张蛛网，落在他的心扉，引他心湖涟漪，悸动不休。</p>
暖房里，絮絮的声音忽而静止下来。</p>
无机抬眸，侧脸，朝身后的门上看了一眼。</p>
忽而又听到一句——</p>
“我能力不大，这就是尽我所能给你的公道了。你莫要……怪我。”</p>
那转动的念珠骤然停住。</p>
无机猛地闭上一双深目，几乎都要隐忍不住内心那刹那掀起的风雨。</p>
谁能怪你？</p>
谁敢怪你！</p>
分明，分明你什么都没做错！</p>
你这，这……傻丫头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