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很是意外。</p>
俞修敬每个月有五十两银的月例,都由他自由支配。而到好一点的酒楼吃顿饭也不过十来两银子的事,他又不是那种喜欢花天酒地的人,怎么会突然缺起银子来?</p>
她不由关切地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这么多的银子?”</p>
俞修敬却有些含糊:“不过是些日常花销。”又道,“在外面由各地衙门接待,自然不用花银子,可回了京都,原来的同科、同僚少不得要聚一聚,一桌吃成二桌、三桌的事时有发生,我这也是有备无患。”</p>
范氏就想起刚才俞夫人的话来。</p>
难道俞修敬在外面交了不三不四的朋友?</p>
想到这里,她心里平添了几分焦虑,急急地道:“你和哪些人约了一起去西苑看烟火?”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后悔,不应该这个时候问的,让俞敬修听了,还以为自己是在追究他要银子干什么……因而不待俞敬修回答,连忙道:“家里现在没有这么多的银子,不过有银票。只是这会儿天色已晚,银楼早已打了烊,只怕拿了银票也兑不出银子来。”</p>
俞敬修却没有想那么多,听说没有银子有银票,他想了想,道:“银票也行……那你就给我二百两银子的银票吧!”</p>
范氏笑着应了一声,进了内室。</p>
就有女子轻盈却又不失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有人隔着帘子温声喊着“大奶奶”:“我是费氏。您在屋里吗?”</p>
俞敬修讶然。</p>
自从那天费氏说教般地说了他一大通之后,他好像再也没有见到过费氏。</p>
念头一闪而过,他已沉声道:“进来!”</p>
门外的人犹豫了片刻。</p>
俞敬修蹙眉,声音里就透着几分不悦:“有什么事进来说。”</p>
门帘一挑,穿着桃红色褙子的费氏走了进来。</p>
桃红最艳丽,一般的人穿着会给人俗艳之感。可这颜色穿在费氏的身上,衬着她如雪的肌肤,竟然平添了些许的妩媚。</p>
俞敬修不由得一愣。</p>
费氏笑盈盈地给他行了个礼,神色客气而显得有些疏离:“也没什么事,就是闲着无事,想来找大奶奶说几句。既然大爷在这里,那妾身就先行告退了……”</p>
虽然接触不多,可在俞敬修心里,费氏并不是那种喜欢东家长西家短到处串门的人,她怎么会突然找范氏说闲话呢?</p>
肯定是有什么事,只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他思忖着,就看见费氏的一只手始终背在身后。</p>
他不由笑着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p>
费氏的笑容立刻变得有些僵硬,人也有些不自然起来:“没什么,就是些衣裳什么的……”</p>
俞敬修不禁有些好奇。尽管这样,以平日他的脾气,这种女人间的事也不会去多问,可想到今天母亲的雷霆震怒,又想到那天费氏劝的他不要总挡在范氏的面前,这样反而容易让俞夫人反感范氏的话,不由对费氏比往日高看两眼,道:“你进门的那天给夫人、奶奶都做了针钱活,这也是给奶奶做的针线活吗?”</p>
费氏眉宇间就闪过一丝犹豫之色。</p>
俞敬修脑海里突然冒出母亲那句“屋里的事都乱七八糟让人诟语”的话来,心里莫名涌起股不好的感觉……正犹豫着要不就顺势而下不要再问下去,就看见费氏抿了抿嘴,将藏在身后的包袱拿了出来。</p>
俞敬修见那系在一起的包袱角巧妙地打起的一个结子,就觉得有些眼熟,待费氏将包袱打开,他看到一件男子的湖绿色杭绸直裰时,猝然明白过来。</p>
原来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错把费氏做的衣裳当成范氏做的衣裳来穿。</p>
他的脸色就有些难看。</p>
屋子里突然响起个尖锐的声音:“谁让你做的衣裳?你怎么不经通禀就跑了进来?”说着,高声喊着墨篆,大声喝斥道:“大爷在屋里坐着,竟然没有一个服侍的人。你这个大丫鬟是怎么当的?”</p>
费氏忙道:“墨篆姑娘去了厨房。我没有想到大爷会这个时候回来……”</p>
短短的两句话,既为了墨篆开脱,又为了自己辩解。</p>
范氏更恨。</p>
俞敬修眼底闪过一丝疲倦,不想再追究谁对谁错,衣裳到底是谁做的。</p>
他径直对范氏道:“我今天肯定会回来的很晚,要是二门落了匙,我就在外院的书房过夜。你明天一早让人去那边服侍我盥洗就是了。”</p>
范氏一听,忙将银票递给了俞敬修。</p>
俞敬修接了银票,头也不回地出了内室。</p>
西苑的烟火已经开始了。</p>
夹道街是长安大街旁的一条胡同,他一路上不时碰到有从各处赶过来观看烟火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