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预料到俞敬修在她这里吃了闭门羹会转而打左俊杰的主意,但事到临头傅庭筠还是吃了一惊。</p>
她一面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金元宝等人,一面急急地问他们:“你们都没有什么事吧?”</p>
“没事,没事!”阿森笑嘻嘻地道,“我们把摸上门来的堵在地窖里一通乱打,他们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折了腿,吃大亏了。最后还被我们留下了两个做了人证,这次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p>
俞家的门生故旧遍天下,不过是两个被指派的人,不可能伤俞敬修的筋骨,阿森年纪还小,傅庭筠和金元宝并不像他那样的乐观,但金元宝还是补充道:“嫂嫂放心,不管那俞敬修如何行礼,我们事事占个‘理’字,那俞敬修也要头痛一番。”然后又道,“我们前一天拿下左俊杰,那俞敬修第二天就登门拜访,我寻思着他恐怕安排了人盯着我们,在他上门的当天晚上就想办法把左俊杰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他就是把那院子掘地三尺,也休想找到左俊杰。”</p>
傅庭筠松了口气。</p>
杨玉成冷笑:“他恐怕是看着我们这些天都忙着商议婚事,所以才会选了这时候动手。只是不知道他是想杀人灭口还是想抢人呢?”</p>
“杀一个人可比抢一个人简单多了,他自然是想杀人灭口!”金元宝道,“要不然,惊动了顺天府或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就算他俞家势力再大,天子脚下,也是件很麻烦的事。”说着,笑道,“你管他是杀人灭口还是抢人,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件事告诉左俊杰,免得他把那俞敬修当成救星似的。哪天若真的要对簿公堂,他起码不会临阵倒戈吧!”</p>
两人都没有说左俊杰到底藏在哪里,傅庭筠也没有问——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p>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喧闹。</p>
傅庭筠以为傅五老爷又上门闹腾了,她已经吩咐过郑三他们,只管关了大门不予理睬,没有太在意,继续和金元宝、杨玉成说话:“你们小心点。那俞敬修既然能派人收拾左俊杰,说不定也会派人找你们的麻烦。”还嘱咐阿森:“你这几天不要去学堂了,我帮你去先生那里请假,就在家里温习功课,等这阵子风声过去了再说。”</p>
金元宝唯唯应喏,杨玉成却不以为然地道:“他估计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派出来的人身手虽然利索,可比起我们这些曾经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还差那么一点点。要不然,他的人也不会被我们一通乱打了。”</p>
阿森也道:“嫂嫂,你别担心,我们比他们厉害。”</p>
金元宝听着就瞪了两人一眼,道:“嫂嫂的话也有道理,你们照着做就是了——小心驶得万年船!”</p>
杨玉成正欲反驳,耳边突然传来男子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出了什么事?竟然让你们商量着要‘小心驶得万年船’?”</p>
那熟悉的声音让屋里的人都激动起来。</p>
“九爷!”傅庭筠喃喃地站了起来,刹那间泪水就模糊了视线。</p>
而阿森金元宝、杨玉成等人则又惊又喜地围了上去。</p>
“九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p>
“不是说五月中旬才班师回朝吗?怎么四月头就回来了?”</p>
“可是贵州的战事有什么变故?或是皇上有什么吩咐?”</p>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关心之事溢于言表。</p>
“这次出征挺顺利的。”赵凌微笑着回答众人的话,目光却朝傅庭筠望去,那样的认真、专注,仿佛这世间只有她一个人似的,仿佛他的话只说给她一个人听似的,“原定也是五月中旬才回来,但皇上有事垂问,我就自动请缨,提前回了京都。”</p>
傅庭筠使劲地眨着眼睛,想阻止泪水滚滚而落,可到底湿润了眼眶,脸上一片水光。</p>
十一个月零三天的分别,三百多个日夜的思念……</p>
她笑着低下头,悄悄地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高声地喊着郑三娘:“还不快到蓬莱阁去叫桌席面回来!”</p>
※※※※※</p>
夜已经很深了,正屋东边的内室还点着灯。</p>
昏黄的灯光从糊着高丽纸的窗棂间透出来,温暖而安祥。</p>
赵凌细细地摸着女儿乌黑柔软的头发,脸上流露出几分怅然来:“我走的时候,她还像个小猫似的,如今长得齐齐整整的,却不认识我了。”</p>
坐在他对面给他补着袜子的傅庭筠听着不由抿嘴一笑,歇了手里的活,道:“她也不过是刚开始的时候认生,后来不是抱着你的胳膊不放手!”</p>
要不然,呦呦哪里会歇在这里?</p>
赵凌笑起来:“也是,她知道我是她爹之后,谁也不要,就要我一个人!”说着,眉角轻扬,透出几分得意来。</p>
这样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赵凌,让傅庭筠轻声地笑了起来。</p>
“你别把孩子吵醒了!”赵凌悄声道,眼睛片刻也舍不得离开女儿的脸庞,“你看她,长得可真是漂亮……小脸红扑扑的,眼睫毛又浓又长又翘,弯弯的,,像小扇子似的……”他说着,忍不住俯下身去亲了亲呦呦的脸。</p>
熟睡中被打扰,呦呦不悦地嘟了嘟嘴。</p>
赵凌像看到什么稀罕物似的,虽然急切,却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对傅庭筠道:“你看,你看,她在皱眉头。”然后感慨道,“她怎么这么聪明?什么都知道!”</p>
谁睡着了被打拢不会蹙眉嘟嘴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