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出这点子的时候,可是不怕的,我们两个也就是……才得了皇后的恩宠,让提点到了这宫里当差,慢慢才不显山不显水的升到了掌级。”</p>
“哼,娘娘出身高贵……那万贵妃如何能越过去?能算得什么本事,要不是我……当初”</p>
……</p>
因两人说的极小声,对话有些枝离破碎,左右听不真切,可是听到这样的对话,她那里还会起身,便只伏在假山后,仔细听着,直到两人回转身子,她才直起腰来,伏在假山后偷偷打量了一眼,依稀认出是皇后的贴身近婢。</p>
这样的对话,她如何能不疑心生暗鬼?左右思量着这两人是谁,可曾在那里见过,模糊间,好似想起,曾经罚过两个宫婢夜跪,可是隔的久远了,却是不真切了,只能唤了汪直去核查。</p>
看到那汪直交付上来的资料,这两个人居然曾经在她的宫里当过值,一时间只觉得眉眼突突之跳,过往的片影,一瞬间都袭了过来,往昔遗忘或是不曾想通的片段,在这一刻总算是能桥连上了。</p>
万贵妃想到这里,不由抚着自己的小腹,她如何能释怀,如何能冷静,如何能不恨?</p>
那是她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怀上皇帝的骨肉,可是那晚,她疼得满头冷汗,四肢抽搐,手指无力的揪住被褥,连呼吸都成了最困难的事情。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缕血丝顺着嘴角渗下,那牙齿深深的陷入唇中,咬得唇色皆成了一种惨白,她的脸色也惨白得可怕,只能痛楚的无力,她想要缠纠滚动,可是连伸展身子的力气也无,胸腹间可怕的裂痛令她想要叫喊,但最后只能发出一点含糊的呻吟。不如死去,这样的痛楚,真的不如死去。体内仿佛有极钝的刀子,一分一分的割开血肉,将她整个人剥离开来。</p>
那痛楚一次次迸发开来,她忍耐到了极限,呜咽如濒死,这样的痛楚,比生皇长子时,还要痛,因为那一刻痛的不只是身,还有心,她知道,她的孩子,她以后可以引为依凭的孩子,正在脱离她的身体,她不舍得,她不舍得呀,她那时候已经四旬过了,再失去这个孩子,她还有没有机会生孩子了,有没有机会为自己与皇帝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她不否认,她想要儿子,她想有机会可以做皇后,甚至皇太后,可是在那一刻,她却只会歇斯底里的哭叫:“不要,不要!”</p>
不……不……孩子你不要走,那怕你是一个女儿,也好,那怕是个女儿也好,我想能在有生之年,生育一个子女,为了自己,也为了皇帝,他还那么年青,我没有办法陪他到老,所以那怕是个女儿也好,替我陪着皇帝到老吧。</p>
在那一刻,她不停的祈求上天,只希望在她老去的时候,皇帝可以不要一个人孤寂的走过最后的岁月,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小皇帝,相依为命了一生,恋慕了她一生,宠爱了她一生的小皇帝,她只是想有一个他们的孩子能陪着这个男人到老,可是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夺走那个孩子呢。</p>
想到那一天的事,便是到了现在,还是有大颗的眼泪顺着万贵妃的眼角滑下,忆起那血肉剥离的巨痛,这痛苦的回忆扭曲了她的神智,再也无法冷静,她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发出声音:“不论如何,本宫不会放过他们……”</p>
那声音居然透出了几分绝望,汪直看在眼里,微微叹息了一声,便是权霸如万贵妃这样的女人,也还是个女人,女人该有的弱点,她也一样少不了。</p>
这时候却只听到万贵妃在那嗡嗡的低语的说道:“汪直,我知道,你觉得本宫现在不冷静了,我应该想的是怎么样稳固自己的地位,先脱离这次行刺事件,而不是在这时候只想着复仇,去闹出点事来,可是你不知道,不知道,那个孩子的离去,我只想到,想到那个孩子才在我腹中只呆了数十天,便因为别人的谋算而离去了,就仿佛一柄尖刀,深深戳进心窝里去,割裂得人肝肠俱裂。我一直以为是我福薄,我身体不好,我为了讨皇上欢心,不会照料自己,我年岁大了,可是,当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原因,你能理解我的恨嘛。那是我与皇帝的孩子,我最后的一个希望,他们就这样将她抹杀了。”</p>
汪直这才抬头一望,只见万贵妃双唇已经咬出血泌,她如同最后一丝颤音,吐字已经十分含混,可是却一字一顿的说道:“本宫原不必和你解释这些,可是本宫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能助本宫完成此事…所以才与你解释…总之不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本宫要剐了她。”如此恶狠的言语,好像句句都是万贵妃最后的力气,只是言语间,晶莹的泪光一闪,有颗很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渗出,落在她华美衣肩之上,慢慢渗进金丝刺绣的云纹里,再无影踪。(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