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没说什么,握上盒子的手又轻轻松开了。
段子佩将车停在了段家的车库里,却没急着下车,只问:“晚上真要跟我过去?”
“去。”女人淡淡地回答,目光始终没离开怀里的孩子,“我必须找到他。”
“你连对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找要找到什么时候?”段子佩无奈。
女人捏着孩子的脸蛋,闻言手里的动作忽然顿住,转头看他,亦颦了眉,“既然我答应了人家,就要尽力而为。虽然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但我记得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他在电视里出现的时候,玉心给我指过。”
段子佩定定地瞧着她,“这么抛头露面,你不怕被江临知道你还活着?”
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女人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的情绪,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知道就知道吧,也没必要瞒着。”
瞒着他,是阿青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单独做的决定。
其实这件事在段子矜看来,无可无不可。
“没必要瞒着他,为什么不去找他?”
段子矜好笑地睨着他,“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让他知道你还活着,难道不是为了跟他和好?”
段子矜觉得自家弟弟脑子可能有点问题。
不过她很理解,在对待与江临有关的事情上,阿青向来无法冷静思考。
她很是随意地说:“你误会了,我没想主动告诉他,不过他要是从谁那听说了,我也不打算瞒着。”
段子矜说着,眼神重新聚回了孩子身上,轻描淡写地继续道:“阿青,你何必在一个陌生人身上费这么大心思?他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不过,你若是觉得瞒着他能让你心里舒服点,那就瞒着好了。”
两年来,段子佩第一次从悠悠口中听她聊起江临。
他望着女人专注地哄着孩子的模样,突然觉得踏实了许多。
甚至比让她一辈子留在美国不回来更踏实——
无论是爱、是恨,是离别、是隐瞒,都是因为舍得在对方身上花心思。
而如今,那个男人在她生命里的分量,已经轻到了悠悠连考虑一下他的反应都觉得浪费时间的地步。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这比她曾经毒咒的“参商永离、死生不见”更加冷淡。
段子佩顿了顿,“好,那晚上你跟我一起去,我们现在先去买件礼服?”
女人打了个呵欠,温声道:“现在家里的佣人还没到岗,我得回去给银耳和红枣冲奶粉。而且我有点困了,想先倒倒时差。你方便的话,让人随便从商场替我挑一件送来吧,尺码你知道,样式我都随意。”
段子佩看了眼手机,低低道:“好,那你先休息,我马上给家政公司打电话,让他们安排人来。”
“嗯。”女人抱着孩子,刚要拉开车门,看到男人还坐在驾驶座上发呆,不禁皱眉,“你怎么还坐在那?”
段子佩被她那点慵懒的小不高兴点醒,忙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拿起雨伞,为她拉开车门,细心地打上伞,“来了来了,姑奶奶,您可以下车了。”
被人伺候惯了,他都忘了现在家里没有佣人,他得亲自照顾她了。
两年前的多灾多难把悠悠的身子底搞得很差。生孩子的时候早产加上大出血,彻底将她拖垮了。昏迷一年多,又泡在药罐子里一年多,尽管这一年来段子佩想尽办法给她调养,可还是难以回到她18岁的状态了。现在抱久了孩子她都觉得浑身酸软无力,更别说是一只手抱孩子一只手打伞了。
段子矜拢了拢头发,抱着银耳从车上走下来,径直回了卧室。
婴儿床里,一个粉嘟嘟的女婴正沉沉的睡着,年纪和段子矜怀里的男孩不相上下。
她看了她片刻,轻轻地叹了口气。
阿青的动作还算快,没一会儿家政公司派来的佣人就上岗了,几个人将段家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段子矜睡醒的时候,楼下的客厅已经焕然一新了。
礼服也很快送到了,只是段子矜没有想到,给她送礼服的人,竟然是——
“米蓝?”
她微微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短发显得干练又冷艳女人,一下子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觉得心里沉淀了很久的情绪因为见了故人而泛起波澜。
对方的反应却比她激烈许多,猛地抱住她,不停地念叨:“子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段子佩这个该死的,你醒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不然我早就去美国看你了!明天开会我不骂死他就跟他姓……”
段子矜静静地听她念完,才稍稍推开她,却见妆容明艳的女人一边说,脸上一边流满了泪水。她眉眼间那股被伤痛磨砺出来的冷锐锋芒此刻尽数化成了深长绵软的委屈,鼻尖红红的,说话都带着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