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贝儿放下酒瓶,走回老男人身边坐下来,始终垂着眼帘,再也没抬起来过。
待酒过三巡,她借故去卫生间,起身离开了一会儿。
在卫生间的盥洗池前,望着镜子里化着浓妆的脸,突然觉得那股悲怆压抑不住地往外涌。
自从她走投无路,掉进了赵检察长这个老男人的全套里,就像一只脚滑入了悬崖,整个人都跌了进去,只能不断地下落,越落越深,再也没有上来的机会了。
她很清楚,这个老男人今天借着谈公事的借口把她带来,为的就是让江临好好看看她变成了什么样的女人,为了钱,为了生活,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同时也让她认清自己,安下心来踏实被他藏在金屋里,不要再做回到江临身边的美梦了。
这个老男人。姚贝儿恨得咬牙切齿,咬着咬着,却连牙齿都快软得无力下来。
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她安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悲恸的安静,半点哭腔都没有。
江临,他把她捧在掌心里整整四年,一点点塑成了她的盛气凌人和骄傲清高,却又一句从没有爱过她,只是因为她像她所以被吸引,只是因为她差点被玷污,所以对她负了四年的责,然后说走就走,把她一个人困死在这高塔之上。
姚贝儿明白,以她的姿色,想找个富庶人家,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并不难。
可是跟过江临这样卓尔不群的男人,她还怎么能找别人屈就?
她原想用江临给她的那笔分手费,在娱乐圈里做个屹立不倒的女强人,然而,段子矜那女人已经从她身边抢走了男人,她做了她四年替身的事更无异于是狠狠践踏了她的自尊,此刻,段子矜却还不知足,非要伸手毁了她的事业。
她怎么能让她如愿。
水雾弥漫的眸中,渐渐生出明锐而尖刻的狠戾。
就在这时,楼道里突然传来了沉稳笃定的脚步声。
下一刻,男人清冷低沉的嗓音透过空气,压进她的耳膜里,“贝儿。”
姚贝儿没回头,怔怔地看着镜子里倒映着男人站在女洗手间外,沉着目光望着她的样子。
但她眼里有太多泪,太多情绪,一点点模糊了那道原本清晰的身影。
她赶紧擦干了眼泪,闪身想从他身边走过。
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这样子,那会让她所有的肮脏和卑微都无所遁形。
在她心里,这男人始终是谦谦君子,人品俊秀如白玉无瑕。
被他幽沉檀黑得没有半点杂色的眼睛盯着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赤身果体地行走在阳光下,什么阴暗都暴露无遗了。
她最好的年华都配不上他,更何况如今。
连对视都显得奢侈。
但姚贝儿终究还是没能从他身边走开,男人脸色晦暗不明地望着她,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去路,语气亦是前所未有的冷,“贝儿,你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姚贝儿收起满心疮痍,笑着抬头看他,“和你有关系吗?江教授,你不回家和你的新婚妻子甜甜蜜蜜,跑到这来关心前女友的生活,合适吗?你不怕她跟你发脾气吗?”
江临的呼吸蓦地一窒,却皱眉道:“她不是这种是非不分的人。”
何况悠悠也明白,他们都欠了她的四年光阴。
“她不是?”姚贝儿嘴角的笑意扩得更大了,弧度里藏匿着伤人的冷漠和锋锐,“她不是难道我是?”
是谁害得她变成这样,不得不委身于一个有家室的老男人,不得不去给人当小三?这简直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贝儿,你要名气有名气,要财富有财富,没有必要这样践踏自己。”
“江教授。”姚贝儿靠着门框,眼角眉梢皆覆着一层嘲弄,“我愿意践踏我自己,你管什么闲事?还是说男人真就是骨子里带着劣根性,觉得只要跟过自己的女人,一辈子都是自己的,见不得我被这样的老男人欺负?觉得我给你丢脸了?”
江临听着她的明嘲暗讽,脸色却没怎么变,还是淡淡的,除了眼底深深积累的阴郁以外,几乎看不出来什么。
她轻笑着,问道:“你怎么就觉得我是在践踏自己了?从哪看出来的?赵检察长比你位高权重,对我比你还好,能给我的比你还多,只要我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他甚至可以离婚来养我,你呢,你行吗?”
待她发泄完了,男人才开腔,声线四平八稳的,没有起伏。偏偏每一个字,包括标点符号,都张弛有度,带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贝儿,我有愧于你,这一点,江临不能忘,也不敢忘。人生是你自己的,你要怎么选择,我全都没有意见。只是出于相识的立场,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更好的?”她心里刺痛,却淡笑,“有人比你江教授更好吗?”
“有。”男人平静道,“在你面前,江临是个负心汉,就这一点来说,连亦程都比我好。”
“周亦程?”姚贝儿的脸猛地一变,忽然懂了什么,笑出了声,“你追到这里根本不是因为心疼我,是因为你知道他喜欢我,是不是?说到底你根本不是为了我,而是不想让你的助理伤心,我跟在你身边四年,还不如一个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