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寺卿深知其意,便吩咐手下的寺丞,寺簿等一众人回避。
众人退下之后,李长安开口道:“存孝大哥,小弟给你添麻烦了。”
陈寺卿笑了笑道:“哪里的话,少翰林登门大理寺,可是为了监银一案?”
李长安默默点头。
陈寺卿一脸浩然正气,轻声道:“监银一案,疑点重重,根本经不起仔细推敲,但想拿出实证,比登天还难,只能归咎于妖魔作祟,了结案件。”
李长安迫切问道:“存孝大哥观览卷宗,有何疑惑?”
陈寺卿顿了顿,言道:“第一,从京都前往东海,沿途都是秘密行进,监银失踪,必然有朝廷的内鬼策应。第二,各大钱庄,票号肯定有隐藏的情报员,不然怎么知晓押银队伍的起歇时间。第三,武陵江中为什么会出现螭鼍龙这种妖兽,打捞起的银锭为什么是完好无损。其中疑点最大的就是武陵江,为什么是夜晚行船,又遇到暴雨和妖兽,难道是巧合吗?三十万两白银以石充假,怎么能在一夜之间完成,这笔银两又流向了何处,夺银之人究竟有什么阴谋,仅仅是为了钱财吗?”
李长安肯定地点了点头,“存孝大哥所疑与我一致。诸事繁杂,皆有前因后果,所有的机缘巧合,只有一种是偶然,其他的都是必然。真相只有一个,但必须要用时间去寻找,即使最高明的手段,也不可避免地留下蛛丝马迹。只要我们循着这些蛛丝马迹,找到证据,推理排除所有的可能性之后,剩下的无论是多么荒谬和不合乎情理的结论,那都是真相。”
陈寺卿无奈地点了点头,“当时朝内动静颇大,结案日期也将至,御史长司徐孟达上呈卷宗,大理寺也只能根据书面文书进行判审,注文批复。卷宗封存入档,结果你也知道,我也不必赘述。”
李长安轻轻钩笑道:“存孝大哥,大可不必内疚,大陵向来以法治国,结案期限已到,案件也应有个结论。如今得圣上恩准,由我来重翻卷宗,再破此案。”
“如此甚好,作为法司官署,便是公正办案,追寻真相。大陵律法,神圣不可侵犯,方可督导世风,教化民心。少翰林只管放开手脚,大理寺鼎力支持。”
李长安拱手施礼,答谢道:“存孝大哥,小弟在此拜谢。”
陈寺卿不再客气回话,伸手指着茶盏道:“吃些茶水点心。”
李长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味清苦。
“此次翻查监银一案,事关重大,还望存孝大哥保密,免得朝中奸党从中作梗。如今的线索,微乎其微,需要大量的时间去调查研究。麻烦你安排住所,我暂时就在大理寺歇息,免得出入大理寺频繁,被奸党的犬狗盯上,耽搁破案,辜负圣上的良苦用心。这桩大案,暗藏蹊跷,背后必然潜藏着什么样的惊天秘密!”
陈寺卿脱口应道:“我这就安排少翰林入住,有什么吩咐,且尽管开口。”
李长安道:“好!”
陈寺卿唤来下属寺丞,安排尽快收拾房间,让少翰林居住。同时吩咐寺郎少将,秦奉,林泽二人负责少翰林的人身安危,至于房里的丫鬟,则从三堂抽调了两名,负责起居打扫和饮食吃喝。
话音刚落,李长安便请求陈寺卿,前往藏卷阁,去查卷宗。
以卷宗梳理思路,找到突破口,万变不离其踪。
不论是顺藤摸瓜的推理,还是刨根问底的追查,都离不开卷宗的记述。一来可以详尽地了解基本的案件全貌,二来可以节省大量调查的时间,以求监银一案的告破,再登大陵庙堂。
藏卷阁是法司官署的重地,巍然直矗,雄伟壮观。
金字篆刻的“藏卷阁”格外显眼,阁门下的兵甲分列三队,将整个阁楼处处巡视,以免违法偷卷的贼人,窃取卷宗。
在法司律令严密的大陵王朝,窃卷可是杀头的死罪。一旦卷宗丢失,定罪量刑将无据可依,国之法令,将难以维系。再之,连大理寺的权威都敢挑战,还有什么不敢的,皇家的威严和法令的威慑何在?
李长安跟在陈寺卿的身后,走到阁门门窗跟前。
守卫兵甲摆剑拦住,陈寺卿拿出官署符印。
守门护卫低手放下剑身,让寺卿大人入内。
李长安深知藏卷阁的规矩,他便手持金书券令摆在护卫眼前。
众护卫见是陛下亲赐的通行券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拱手拿剑相拜。
李长安含蓄讲道:“众兄弟起来吧!”
“是!”
众护卫起身,一脸威严,继续严阵以待,监护着藏卷阁。
李长安踏入阁内,一排杉木书架,陈放着一卷卷的卷简,卷简上缀饰着一块木璋,其上刻印着卷宗的分类。
大陵十年内的重案卷宗,都收藏在内。诸如通州府尹私盐贩运,扰乱朝廷盐铁专营,贪脏数目巨大,处以斩刑。甘州府侯联盗劫民,为祸百姓生计,目无法纪,削秩为奴,发配到南泽戍守夜郎……
陈寺卿踏步走上二楼,李长安脚下也没有怠慢,再没仔细观察一楼的卷宗,而是轻步跟上二楼。
二楼的藏卷书架,摆放的都是纸质卷宗,有的还盛放在檀木短匣之中。
陈寺卿轻车熟路,几步便走到监银卷宗跟前,他双手捧起木匣,递到李长安怀中。
“少翰林,卷宗交付于你,原件不可带出藏卷阁,你便在阁中自行誊抄一份。”
李长安摇摇手道:“存孝大哥,我观览一遍即可,当年殿试,所背文卷书本,有甚此卷宗的千万倍,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
陈寺卿点头,“我还差点忘了,少翰林可是当世文武双全的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