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思忖，林直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儿子只是私下妄议，父亲姑且听之。太子文采出众，但是为人量小气短，难成大器。端王虽素有贤名，却是心怀诡谲。若论行事进退，我倒是有些钦佩齐王，只是他如今虎落平原，又缺少得力的妻族相扶，只怕也难成气候。至于豫王和未封王的九殿下，儿子就不大清楚了。”</p>
闻言，林相国眼中精光一现，似是认同地点了点头，“你看得不错！”</p>
“这几日，为父一直在想，如今局势不明，只怕旦夕便有翻覆……为保林家百年基业不倒，唯有做好两手准备。”沉吟片刻，林相终于开口，神情肃然，眼中却忽然带起一丝冷厉和绝然，“你明白为父的意思吗？”</p>
“父亲可是要我……”林直人陡然一惊，沉静的面容立时凝重下来，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父亲，“那我和大哥，岂不是要……分道扬镳？”</p>
“你和立人，就像我的两条臂膀，断去任一都会痛，但是为了林家，不得不如此。要知道，孤注一掷，若是出了岔子，可是万劫不复！”林相眼中心痛难抑，口中语气却不容抗拒，“你这桩婚事，本是宜妃欲示好，皇后想搅乱局面所成，不过眼下看来，倒也是意外的机会。夏家虽是宜妃的外戚，到底又和齐王有些瓜葛，正好可以借此相近。夏云翊不就是齐王的心腹吗？”</p>
“父亲看好齐王？”林直人有些诧异，“以齐王如今的处境，难道还有机会？”</p>
“穆远拥兵自重，云西尾大不掉，福建倭患不绝，你觉得齐王会没有机会吗？”林相呷了口茶，侃侃而谈，目光深湛似洞彻一切，“齐王在满朝文武的眼中，原来是同豫王那般粗陋不堪的人，如今你再看看……可见此人深谙韬晦之道。前几日我得着信，皇上给齐王妃赐了琼浆玉露，这明里一层是警告提醒，暗里一层，到底还是有看重有忌惮……如今看似圈禁，却实为保护。”</p>
“父亲果然目光如炬。”林直人由衷地说道，心中却忧喜参半，喜的是父亲要他投向齐王，正合了自己心意，忧的却是，只怕自己和大哥，终会到兵戎相见，鱼死网破的一日。</p>
林相望着儿子微蹙的眉头，忍不住轻叹一声。当今皇上以仁厚治国，一心缔造安康盛世，却不意导致各地贪腐流行，民运艰难。北虏，宗室，贪腐……三座大山压在上面，盛世早已被蠹虫侵蚀成一个空架子，大殷的江山，也不知道，将走向一个怎样的局面。</p>
身为一国首辅，位极人臣，看似风光无限，又有谁看到他的忧心和无奈？</p>
“时辰不早，你自去歇着吧，明日还有的你忙。”林相眼中涌上点点疲惫，朝着儿子挥了挥手，“对了，今日的事，不必说与你大哥。”</p>
“儿子晓得。”林直人小心地退了出来，院中已是一片寂静，月下中天，夜幕沉沉，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却一下似涌起说不出地悲伤。</p>
大哥，自己从小就视为偶像的大哥……想到日后兄弟间无可避免的争斗，只觉周身都冷成一片，而终于得到父亲的认可，终于可以和大哥站在一样高的地方，又让他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难以言表的兴奋。</p>
许久，矛盾纷乱的心境才渐次平静，最深的黑夜即将过去，黎明马上就要来了，林直人大步地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忽然忍不住想象起大红喜帕下，那张他等待许久的脸会是怎样的明艳动人。</p>
喜悦一下代替了适才芜杂的心境，黑暗中，他的脸上终于露出新郎倌应有的神采。***（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