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勋忙站起身来,一面拉过锦被给玲珑盖上顺手放下帐子,一面转身去开门。</p>
来的是太医院院使陈太医,医术算得上首屈一指,前几遭也都是他前来给玲珑诊治。</p>
话说陈太医适才被火急火燎地请了来,一路只见齐王府上众人个个神色凝重,心里不由得暗忖起来……莫非,是那王妃有事……?</p>
可是自己明明记得很清楚,前儿过来的时候,齐王妃的内伤已经好了六七成,性命应该无忧……</p>
正狐疑间,便见帐底伸出一只莹白修长的手。陈太医小心翼翼上前抬手一切。</p>
这指头一搭上去,面上的神色忽然有些不自然起来。</p>
一时凝神,一时蹙眉,一时又露出难以置信般的表情,好一会,都说不出个结果。</p>
“如何?”被他脸上的变幻不定搞得心焦气结,殷勋忍不住开口问了句,俊朗的面容难掩关切,“到底怎么样?”</p>
“这……王妃脉象平稳,头前儿的内瘀倒是结散了,只是……”他顿了顿,似是仍有些不敢确信,又伸手搭了一会,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只是,下官这次诊出的……是喜脉。”</p>
“喜脉?”殷勋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p>
而与此同时,只听那床像是颤了一颤,伸在帐外那只手立时便缩了回去。</p>
“喜脉?”殷勋又重复了一遍,面上有些发怔。</p>
“回殿下,王妃有喜已经一个月了,刚刚能诊出来。”陈太医又说道,一面小心地打量着殷勋的神色,心下未免有些不解,记得上次端王妃诊出喜脉的时候,素日优雅倜傥的端王一下子满脸是笑,那嘴可是合都合不上了。而眼前这位齐王殿下的反应可就有点……</p>
“你说是喜脉?”殷勋像是总算明白过来一般,蓦地展出笑意,仿似金辉灼灼穿透云层,光芒四射,晃得那陈太医只觉目眩。</p>
“那王妃的身子,可吃得消?”这一句,却令陈太医陡然一惊,齐王的心思,未免也太快了一点。看他适才神色,该是由衷喜悦的,谁知竟还能在这样短暂的一瞬间冷静下来。</p>
原先抑在喉间不敢说的话,此时,仿佛更加难以开口,陈太医不觉冷汗直流,垂目不敢直视殷勋。</p>
“太医但说无妨。”见陈太医面带惧色,殷勋于是压抑着心头的紧张,温颜问道。</p>
“禀王爷,王妃此前身受重伤,下官恐怕,这……这胎儿,先天不足……”</p>
“你的意思可是,这孩子是保不住了?”殷勋骤然动容,眸色一派冷厉。</p>
“下官不敢妄言,这孩子若是调理得当,应该能保住,只是……恐怕出生后羸弱……或许……”陈太医再次将头低下,额角鬓边已是汗流涔涔。</p>
殷勋已然猜到他最后没说的那句话,或许,这孩子是养不大的……</p>
适才的喜悦,就那么一下子褪去,心头刚刚点起的一丝火光,也灭了,冷了,他的眼中尽是悲伤和失望,默默凝视着帐帘。</p>
帐帘的那一面,同样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p>
空气仿佛凝住了一般,滞得人透不过气来,这帐里帐外的两个人,明明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动都没有动,却能令人清楚地感觉到那来自浓重的悲伤的重重压迫,仿佛有巨石直冲顶梁而下。</p>
陈太医发现自己的浑身上下似乎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他大着胆子,竭力按捺住心头的忐忑,躬身说道,“王,王爷……下官自当尽毕生所学,为王妃保全胎儿!”</p>
“一切拜托陈院使!”殷勋像是猛地回过神来,眼中立时像是有了暖意,目光殷切,“全赖太医妙手,小王感激不尽!”</p>
“王爷这般说,可折煞下官。下官这就去写方子。”陈太医慌乱地答道,一面逃也似地一揖,便退到外面写方子。</p>
屋里又只剩下两人了,隔着厚厚的帐帘,看不到彼此。良久,殷勋终于一步上前,伸手挑起帐帘,只见帐中的女子,脸上一片青白,大滴大滴的泪自眼中滚落,只一眼,便令人揪心地痛。</p>
“孩子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殷勋俯身,大手轻抚着女子不见一丝血色的面颊,“我去让太医们通力合作,再遍寻名医……”</p>
玲珑木然地望了他,好一会,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勾起嘴唇,露出一个凄切的微笑,“是书房那次……”</p>
明明像是痛如骨髓,为什么竟还笑得出来。原来,在她一心赴死之时,上天已悄无声息地给了她一个孩子,本以为那只是一次偶然的意外,谁知居然在上苑和宴会之前,他和她,已然骨血相连。</p>
可是,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待她,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子?***(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