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冰狐依旧前蹄一只抓地一只前迈,不死不休的模样。我便不屑的将双生子儿中的一个夹在臂弯里,冲冰狐说,“佛家讲个‘坐亦禅,行亦禅,缘起即灭,缘生已空。’老帝君,今日不哗我将你塑出来,你却欲逃离,是世间纷扰放下还是不愿活在人嘴里眼里?好吧,爷我本来也没欢迎你呢。”
两双生子儿惊愕地听我嘀咕不休,滚圆了眼珠,风便大了许多,二院的笑声忽而便消失了。
暗自捏住那枚白玉玉璧,我将臂松开了,复踢那个依旧睁大了眼的双生子儿一脚。另一个便学我再阿爹面前委屈的模样,逗的三人俱笑。
我便又将人给抓在怀里作禁锢,呵斥另一个快开工。
【三】
我与服侍我的双生子儿可以说是‘总角之交’,啊,也不对,从我记事起,他们就这般模样,等我长高变老后,他们才会变化几分罢。这便也是精怪们的好处了,可以看到你的出生你的老与死,也不知他们在漫长的岁月里有无无趣无聊的时候。
这对双生子儿,到如今也不过十七八岁光景吧,好似两人一直‘动弹’不休的,作出千百万化来,我便始终分辨不出那个是赤箭那个是辛夷,何况他两不仅衣着连性格都互相糅合,我这三院儿本分工的但他俩一直合作着,有次闲话,他俩说连他们的娘亲爹爹都分不清他们呢。以前因了鬼灵精怪被打时,两人一串通,爷娘便无法。又说唯一不同处便在极私密处,还是在其怒张是才可见的一粒朱砂痣。
我唯有点头,虽不语,却甚是替他们将来的娘子担忧,设若有一个起了贪念那可怎么处。我便凌空写一行字给两人---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不起妄缘。
【我却不知我的担忧在双生子儿来之前上演过,待来年春天便覆盖了另一重含义地加倍的上演着,不过是一直到三年后我弱冠才被发现罢了。
也是在三年后,我方知晓之前事,彼时,二人还在历练中,一场雪崩后,辛夷偶尔救出一窝雪兔精家族,他也不过刨开罢了,存活了几只确实不知,单晓得来年春末再次相遇,相遇不相识,深山孤寂,多出一女子,女子甘愿被辛夷吃的骨头都不剩。
自古痴心女子负心汉。为慰深山修炼之枯燥,岁月之寂寥,后来换赤箭上阵,乐此不彼的,女子竟是不知,此郎非彼郎。再后来二人不告来双刃,也便不知女子的后来如何了,二十年来随了时间的推送愈发不敢过那处地儿,也渐渐内疚不已。待几年后,类似之事上演,辛夷竟是不知苍耳便是从前的女子,女子依旧放不下才故事重演,好在故事最后的最后一改之前的‘遗弃’,后来的后来是那处的精怪都说他三的日子过的活色生香,刺激坏也艳羡煞周遭的精怪们。(哦,自然这都是后话了。)我才真正想那话该说‘心存美好,世无可恼之事;心存善良,世无可恨之人;心若简单,世无纷扰。诚不我欺。】
【四】
如今单说被我夹着的辛夷,他便作势哭喊“小少爷,赤箭并不敢逃。”
正铲雪的另一个便用同样的语气神态喊,“小少爷,奴才才是赤箭。”
“我是。”
“我才是。”这个便重复。
我叫停,一人赏了只大雪球。三人顿时笑打成一团。唯有那只古板的冰狐一尘不变的欲逃出去。我便皱眉,想来此狐与那老帝君一般是融不进大众中的,我反是愈发的与双生子儿滚玩到一处,没有尊卑之分。从二院转来的爹爹便笑微微的捏了一缕胡须,望我们。骂一声倒有使不完的精力。
日子便如此的踏上正规,也许我在爹爹的院子里偶尔会有人多看我两眼,我也不甚在意。
其中唯一被爹爹提上日程的便是琢玉了。而爹爹居然将我三院的两间西耳房腾挪开,西尽间专门劈出作琢玉坊来。居然手脚麻利到似乎是我一觉醒来琢玉所需的砣(有木砣,皮砣,葫芦砣),金刚砂,弓子,木轴,登板,转绳,革绦,鎪弓···且是按工序来的。甚或我见都未曾见过,那感觉一声号令便要开工。
西尽间的门匙阿爹亲自交给我,说“也许某时一个开窍须夜半起身完工呢。”我便偷偷咧嘴。答,“哦。”
这多年来,我身边几乎未有雌性,也是在爹爹要我琢玉起,我才从有姊妹的仆从那打听来。一支女用玉簪子,只从位于头部的不同便分几种呢。如在髻正面的叫‘挑心,’两侧的叫‘掩鬓’,顶部的叫‘顶簪’,在发后的叫‘分心’。
我便将一本琢玉书翻的页面‘哗哗’响,我家老阿爹诚心为难我呢。到如今我连一支男用笄子都没有,又从何而知别的。
我便趁机提出去人间一趟。
爹爹冷笑,“你们人间有话如此说,没吃过猪肉···”
我立即接,“孩儿现如今拢共也就吃过一次肉,尚且不知何肉,连味儿都没感觉出便逗吐了呢。”
爹爹瞬间就奔过来。
“休说猪肉,那猪···猪,啊--,爹爹,疼,松手松手。”我急叫。耳朵已是被爹爹拧了在旋转。
爹爹怒气冲冲的,听我嚎叫也只管拧住不放。
【五】
三院的雪地里,我被爹爹拧着耳朵转圈,始终逃不出来。我便晓得爹爹又用上法术了。
“别说这一生,虚空法界凡所有物你未曾见过的多了去,莫非都要见一次才作罢?才是了然?”
爹爹便将那只冰狐一指,“你见过它吗?”
“一只狐狸而已,平常的很,睁眼闭眼皆是,何来的见与不见。”我努力的挣脱亦是怒气很盛。
“自然给不哗三年,爹爹须的等到水到渠成时。”
爹爹这才阴转晴起来。两双生子儿甚同情的望我,见我注意到便做个鬼脸一左一右溜回屋去了。
那只冰狐却将脸面掩在雪雾里,许是执著于走出‘囿于庭院’的沉重,那目光便在世人的模糊视线里带出细微的寂寞来。我便愤愤的俯身,一手去拂拭它眼上的雪花儿。那狐双眼便直直的凝视我,似乎···可能···大概,有一些些的熟悉感,在里面。
嗯,狐眼里的不甘,如我···罢。
我厌恶,我便作出各种怪异的表情,如此一个活泼泼或生气或动情的我,如此一个欲走出我的庭院的狐,我与狐,那抹熟悉便不在了。爹爹本自回二院的见我如此倒叹了口气。
我亦一拂袖,学了老人家的姿势,半窝了背,慢腾腾回我的‘玉琢坊,’瞬时,小院儿里便剩了冰狐,还有那份风的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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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