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尘回头看她，“方才你在殿上说的话，我都听到了。”</p>
他该感谢她帮他找了一个绝佳的借口推脱吗，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福祸。想来她正是他的福，而他，就是她的祸吧。</p>
“听到如何，”余舒走上前去，站在十二层玉阶上，瞭望远处高耸的钟楼，一只孤鸟斜飞。</p>
“我以为你不会多管闲事。”昨日他询问过她，她摆明了无心理会，现在却突然站出来，是因为要与他划清界限，不相为伍吗？</p>
景尘眼神一暗。</p>
余舒看到，心下不然，不做解释，她昨天拒绝景尘的提议，表现出不愿参与的样子，一方面是不甘愿被他和司天监利用，一方面则是考虑到自己亲身上阵的可能性。</p>
但是接到湛雪元凄惨的死讯后，却让她横了心。</p>
这是个时机，她不妨赌上一回，只要老天爷给脸，那她的名声势必要如日中天，若是老天爷不开眼，她顶着破命人的锅盖，办砸了事，谁也不能拿她开刀，最多是丢人现眼。</p>
像她脸皮这样厚的人，比起丢命来说，丢人有什么可怕的。</p>
当年义阳城中醒来，前尘即成故土，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p>
一路走来，多少坎坷，几经磨难，能到今天这一步，她的生死已经由不得旁人摆布。</p>
“你...有几分成算？”景尘问。</p>
余舒听到了身后脚步声，知道是兆庆皇帝派人出来，眼底精光一闪，道：“我有真龙号令，上可通天，你说我有几分成算？”</p>
说罢，她便一步跨前，沉吸一口气，扬起了手中三角令旗，直指天向，中气十足地洪声喝令：</p>
“大安明君文治武功，上应天命下佑苍生，八方水土听吾调令，风来雨来电闪雷鸣！”</p>
老天爷，你既然让我来到这世上，就是给了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我若不惜此命，岂不负天！</p>
天让我活，何人奈我！</p>
几句话被她呼喝的虎虎威风，丝毫不见女子矫气，身后那几名官员面面相觑，刚要交头接耳几句，异变突生——</p>
“轰隆！”</p>
一声雷鸣，平地激起，炸醒了人的耳朵。</p>
景尘心跳一砰，转头看向余舒，但见她两眼如炬，凝望天边，眸中烧着不知名的神色，让人心也慌慌。</p>
“风来雨来电闪雷鸣！”</p>
余舒手中真龙令旗挥舞的呼呼作响，看似毫无章法，却每一下都气势十足，那道兆庆帝亲笔书写的旗帜在她手中幻化出一道道明黄的碎影。</p>
而此时殿上，群臣也听到了那一声雷响，人人作惊。</p>
兆庆帝身形一动，险些起身离了宝座。</p>
“打、打雷了！”不知是谁低喊了一声。</p>
随即便是嗡嗡不绝的低语声，兆庆帝没有制止，而是神情莫名地转头看向了司天监中唯一在座的朱慕昭。</p>
大提点迎着皇帝略带兴奋与问询的眼神，轻轻摇首。他只是昨日卜算到，今日水陆大会，必不会潦草收场，有紫薇异星横空出世，黄道天助。</p>
竟不知余舒哪里来的这样的底气，关键时刻站出来，胆敢顶着皇帝的名头，去号令天公。究竟是她精通占卜天象，还是另有缘故，有待考证。</p>
反观山田次郎的表情，就不那么乐观了，他死死盯着大殿门外，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p>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噼啪”撕裂天空。</p>
殿外的天色，以人肉眼可及的速度，昏暗下来，靠近大殿门口的人，很快就感觉到了一股冷风吹入。</p>
“呜——呜——”</p>
炉中的香烧了一半，外面已经是闪电雷鸣，东风呜呜。</p>
余舒洪亮的喝令声，清楚地传入殿堂，鼓舞的人心躁动。</p>
那将百易师，人人面露激动，昨日倭国人招雨时候，可没这么大的动静。</p>
“噼啪！轰隆！”</p>
又是一串闪电雷鸣，殿门口突然多了一道人影，刚才被兆庆帝派出去的一名官员小跑进来，惊喜跪地道：</p>
“启禀圣上，下、下雨了！”</p>
兆庆帝浓眉一瞠：“当真？！”</p>
“真真下雨了，好大雨点子，砸的人疼呢！”</p>
举殿哗然，兆庆帝再也坐不住了，只见他长身而起，离了龙椅，兴匆匆地撩起龙袍踩下玉阶——</p>
“众臣随朕前去接雨！”</p>
这一场雨，可是听了他的天子号令，非比寻常啊！</p>
总管太监连忙跟上皇帝尾后相扶，一众大臣无不起立相从，就连那几国番邦使节，也都兴匆匆地跟在后头。</p>
君臣浩荡荡行至殿外，满眼风雨乌云交错，唯见一道高挑的人影立于雨中，脸肩浃湿，堪堪收回令旗，转身露出一张精神笑容，湿气满面，两手托起旗帜，亮声跪道：</p>
“圣上明君是也，故斯天公授雨，福泽苍生，微臣幸不辱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