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舒和薛睿把话说开了，这账本上就是那点儿内幕，为了避开官府重税，两本账一本对外，一本对内。</p>
“我那天算过一笔，按忘机楼的酒水单子，两本账错过来至少能减五成的税，抵得上一个月盈利的两成差不多，若生意兴隆，这两成可不单是几百两的利。我看你也不是不知道有这行当，与你说了，便是想问问你怎么打算的，是要奉公守法啊，还是顺水推舟，让我听了心里有个数。”</p>
面对余舒问询，薛睿不急回答，喝了半杯茶，才斟酌着开口道：</p>
“我本是想等这酒楼开上一两个月，再同你提这件事，不过既然今天你主动问了，我不妨提前告诉你。这账目我原先就打算做两本，不过不是为了避税，而是为了防人眼红。”</p>
“哈，”余舒听了这话，不由地发笑，直言道：“这还没有开门做生意，你就先担心起别人眼红，万一你亏本了呢？”</p>
听这乌鸦嘴，薛睿睨了她一眼，道：“我这买卖，只赚不赔。”</p>
余舒干笑两声，不同他打别，问：“那你找了做账的人吗？”</p>
薛睿摇头道：“还没找着合适的人选，这做假账要比做真账难得多，我找来的那两个账房都不精通此道，唯恐出了纰漏，去外头请人又使不得，以免私帐泄露出去被人抓了把柄，我正在发愁这件事，你有什么好主意？”</p>
余舒寻思片刻，道：“我给你推荐一个人选如何？”</p>
薛睿好奇道：“哪的人？”</p>
余舒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鼻子，“就是我喽。”</p>
薛睿“哈哈”便笑了，悦道：“休要来逗我，这做账和做算题可不一样，你统共就在泰亨商会学了没几天，哪里会做假账。”</p>
余舒看他不信，心里郁闷，要不是想帮他的忙，她才不揽这冤枉活儿呢。</p>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余舒拍拍桌子打断他的笑声，“现在就有现成的一份账目，就是你前阵子拿给我看的，建起这座酒楼的开销，你给我一天时间，明日我另作一本帐给你看，到时候再说我行不行。”</p>
薛睿当她是在逞强，不好明着打击她积极性，笑笑便应了，“好，你就做做试试。”</p>
* * *</p>
薛睿没在忘机楼用午饭就离开了，倒不是他不想留下来吃，而是余舒接下他的话，闷头进了书房算账不理人，他一个人待着没趣，坐一会儿就走了。</p>
余舒一直待到黄昏才从酒楼出来，把账目都锁进柜子里，一本没有带出来，回了纪家。</p>
一进院门就听桑儿说，纪星璇下午来找过她，桑儿把余舒走之前留下的话学了。</p>
“四小姐还说，她等晚饭后会再过来。”</p>
“嗯。”余舒有些意外，她以为那三枚铜钱少说要为难纪星璇三五天，这才不到三天，她就找齐了？</p>
坐在椅子上歇脚，放了金宝在腿上卧着，余舒使唤桑儿道：“你去和厨房说，不用给我送晚饭，我在外头吃过了。”</p>
“是。”桑儿怕怕地瞄了瞄她腿上的东西，一溜烟儿跑了。</p>
入夜点灯，余舒进屋找了本易书，躺在外面客厅的横榻上翻看，脑子里想着今天没做完的那笔帐，外头静悄悄的，突然有一点脚步声，都很明显。</p>
帘子响动，她半晌没抬头，就听一个有些不悦的女子声音道：</p>
“余姑娘，我们小姐来了。”</p>
余舒拿书本掩嘴打了个哈欠，转过头看着进门的一对主仆，纪星璇还是那样子，蒙着面，做贼似的，那丫鬟手里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放着汤碗。</p>
“找到三枚卜钱了？”</p>
纪星璇点点头，径直走到横榻边上，朝她伸出手，露出掌心上三枚旧旧的铜钱，还有几根用纱布包起来的手指头，带着一点怪怪的药味，显然吃了苦头。</p>
余舒这坏蛋瞧得是一乐，半点同情心都没有，装模作样地把那三枚铜板捡起来检查了一遍，放回她手心，问道：</p>
“是你亲自找了一千零二十四枚铜钱吗？”</p>
“嗯。”纪星璇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泛着红丝的眼睛透露出她这两晚没有休息好。</p>
“是照青铮道长的方法挑出这三枚的？”</p>
“嗯。”</p>
余舒眯眼一笑，故意去踩她的痛脚：“掷了几遍啊？”</p>
纪星璇目光一闪，低声道：“八遍。”</p>
从一千零二十四枚铜钱中选出三枚最少要掷出五百余次，最后两次掷不出三枚背面就要重掷一遍，八遍是跑不了五千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