钏儿听了泥点的话，讶异的张大了嘴，半晌没说出话来。</p>
是了，这也没啥奇怪的。许嬷嬷乃郭家世仆，忠于郭家，又是父亲派了来照顾自己，替自己打理一切的，她定期向父亲汇报情况，也情有可原。</p>
看着这方府井然有序，实际上，它根本不属于自己。一个个恭顺的奴仆背后，却是另有主人。</p>
钏儿自嘲地一笑：自己不过是个寄居者，怎能做出越俎代庖的事。</p>
罢了，由他们去吧。</p>
泥点看钏儿神色凄然，不由心下酸疼：</p>
“娘子，泥点自跟了娘子就一心伺候娘子，从来没有做出过背叛娘子的事。婢子跟阿娘的想法一致，跟了谁就抛开过往，专心侍奉新主。”</p>
钏儿听着这直白的话，笑了。</p>
“泥点，只要你好好做事，于我忠心，将来必放你自由，让你的子孙不再为奴，做那低人一等的贱籍。”</p>
泥点涨红了脸，却偏偏还能稳住自己：</p>
“奴婢谢谢娘子。”</p>
“我这心里想着不跟许嬷嬷计较，可是，又实在难受得很。侍奉我的人并不以我为尊，也未奉我为主，我要这样的人何用？”</p>
“奴婢明白。可许嬷嬷毕竟是阿郎的人，若您不用她，岂非伤了阿郎的心损了阿郎的面子？”</p>
“许嬷嬷平日里倒还勤谨，再勤谨却是个卖主的人。我也不想使手段害她，你去叫了她来，我要当面跟她说清楚。”</p>
“是。”</p>
钏儿刚吃了两块小点心，许嬷嬷就到了。微笑着见礼：</p>
“娘子，有何吩咐？”</p>
钏儿侧身不受礼：</p>
“嬷嬷辛苦！这几年钏儿依赖嬷嬷，让嬷嬷受累，钏儿倒忘记了嬷嬷本是阿郎的忠心旧仆。”</p>
许嬷嬷一愣：“娘子言重了。阿郎看重娘子，是娘子的福分。老奴能侍奉娘子是老奴的福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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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福分！想当初，我刚进府，多亏许嬷嬷照应，钏儿还没好好谢你呢。这样吧，过几日我设宴款待嬷嬷，以慰你的辛劳。”</p>
许嬷嬷眼中闪过慌乱，迷茫地看着钏儿：</p>
“老奴不敢当。娘子是不是对老奴有什么误会？”</p>
钏儿笑道：“误会？没有啊。不过是想着嬷嬷是阿郎看重的人，过几日便送你回那边府，我这小庙可不能委屈你这尊大佛。你还是回去侍奉阿郎吧。”</p>
许嬷嬷再迷糊，也听懂了，倏地跪下：</p>
“娘子，老奴做了什么，让您生气，您是打是骂都成，不能撵了老奴啊。”</p>
不说其他，在方府月例比那边多一倍，谁愿意走？</p>
钏儿示意轻歌扶起许嬷嬷：</p>
“嬷嬷说哪里话，你哪能有错？！是我的错，忘记了你的份量，没有敬着你供着你，嬷嬷原谅。”</p>
许嬷嬷想到娘子这几日的禁足，必然与自己不时向阿郎禀告娘子状况有关。</p>
“娘子，您是阿郎亲亲的女儿啊。”</p>
“所以呢？”</p>
“老奴知道阿郎关心娘子，这几年他打听着你的状况，有难事能帮则帮，何曾说过什么话，干涉过娘子做什么？老奴看得清楚，阿郎是真心关心娘子，他是主，老奴向他禀告一些日常情况，有错吗？”</p>
“我早说了，你没错，是我的错，怪我太相信自己用的人。你是服侍我的人，我才是你的主。可你心中没我就不说了，还对他人效忠。对他人效忠也不说了，你竟然出卖我。无论怎样，你这是背主，在朝廷来说，就是逆臣，明白了？”</p>
许嬷嬷张大了嘴，眼泪流了出来。她真的不明白，忠心于阿郎怎么就成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做儿女的看奴仆忠心爹娘，也会怪罪，这是什么道理？</p>
何况，自己也没害娘子啊，至少不曾无中生有挑拨是非，怎么就成了逆臣？</p>
钏儿摇头：“你别觉得委屈。就如同你的夫君跟你在一起生活，每日里却想着别人，你不难受吗？这个不贴切。你的行为让我如履薄冰，如坐针毡，我很介意，这么说，你明白了？你是将我剥光了在街上示众啊！”</p>
许嬷嬷惊骇地瞪大了眼看着钏儿，钏儿点了点头，许嬷嬷“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匍匐在地，泣不成声。</p>
钏儿长长地舒了口气。这府里肯定不干净，也不能一下全撵了，先解决内院的吧。</p>
现在还没想到合适的内院总管，钏儿也无所谓，宁愿没总管，也不要一个“间谍”守在自己身边。</p>
叫了轻歌前来：“你告诉泥点她娘，这几日跟许嬷嬷好好交接清楚，以后就做我这内院总管。交接完了，你便亲自送许嬷嬷回那边府，交到阿郎手里。”</p>
轻歌担心：“这样做阿郎会不会生气？”</p>
“有他生气的余地吗？顾不得了。他们用人也知道要求忠心，难道我就只能受着？慢慢地，我也得买些奴仆回来，全部签下死契，把这府里有体面的人都送回他们真正的主人身边，让他们尽忠去。”</p>
轻歌捂嘴：“娘子说这话怨气很重呢。”</p>
“没有怨气，是生气。你家娘子活得太窝囊了，表面风光，看着一大群人侍奉着，却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人，是个一无所有的人。”</p>
“娘子，奴婢也不是？”</p>
“你是蒙加大哥给我的，对我还算忠心。不过我在想，若蒙加大哥在这长安城，他要向你打听我的情况，估计你一样会告诉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