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豫叹息不已，轻轻唤醒李亨：</p>
“父皇，可有吩咐。”</p>
见李亨定定地看着自己并不说话，赶紧解释道：</p>
“儿臣听闻召见，立即进宫，却被困飞龙厩，宫中一事，并非儿臣所为。”</p>
李亨方舒了口气，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儿子不会欺骗自己，他拼尽最后的力气道：</p>
“柩前即位。阉奴无礼，伺机杀之。”</p>
李豫泪流满面：“儿臣遵命！”</p>
李亨望着半空，好半晌，方才垂下眼眸，吐出了他这一世最后一口气。</p>
李豫李适已哭拜在地。</p>
这时，门外传来李辅国的声音：</p>
“太子殿下，您有监国之责，得赶到九仙门与群臣相见。”</p>
李豫抹去泪痕，打开房门：“皇帝驾崩，命某柩前即位。”</p>
是日，朝廷发布诏令：国丧期间，举国居丧，音乐、嫁娶，官停百日，军民一月，违者严惩。</p>
诛谋逆者，驸马都尉张清贬硖州司马，弟张延和郡主婿鸿胪卿张潜贬郴州司马，其舅鸿胪卿窦履信贬道州刺史。</p>
宫廷政变，串儿他们一无所知，每日做着小买卖，跟波力说说话，听竹汐说说心事，倒也惬意。只是一直等候的封诰没等来，却等来了李亨驾崩的消息。</p>
串儿伤心不已：若不曾认识，自不会心痛。有谁会去关心一个陌生人的生死？若不曾相识，就没有回忆，而今一吃馄饨，一煮酸菜鱼，一看见屋角的竹筒，就会想起这个忘年交。</p>
但愿，你在天堂安好；但愿，你有机会穿去现代，看看现代的发展，知道自己所处的时代不过是历史，已是过眼云烟。</p>
到了现代，去体会一下什么是自由恋爱，再不必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一而再地离婚。找份体面的工作，养家糊口，生儿育女，尽享天伦之乐。</p>
杳娘担心地搂着串儿：</p>
“串儿，好孩子，别伤心。我们串儿是个善良的孩子。”</p>
串儿破涕为笑：“我在伤心圣上驾崩，阿娘一个劲地夸我干什么？”</p>
“阿娘夸串儿善良不好吗？将来若是发现阿娘有做得不对的，串儿要原谅阿娘，好不好？阿娘有时候会一时糊涂，但阿娘是真喜欢串儿。”</p>
“阿娘，你怎么了？又开始胡言乱语。无论你做什么，串儿都不会生气，好了吧。阿娘拿些素服出来，我要为圣上戴三天孝。你们不会反对吧？”</p>
萧翁走过来：“不会反对。圣上真是不错的君主，我们全家都为圣上服丧。”</p>
三日后，天气阴，东南风。</p>
竹汐过来找串儿：</p>
“串儿，香药店晚间守铺子的胡叔家中母亲去世，阿娘今晚代他看香药店，你来陪我，好不好？”</p>
杳娘推她：“去吧，这么近，阿娘也放心。把波力带上。”</p>
洗漱之后，串儿便去了竹汐家。</p>
萧家刚准备睡觉，薛家大郎来了：</p>
“萧翁快去给看看，我娘亲吃晚饭时还好好的，突然就晕迷过去。”</p>
“伍阿婆？”</p>
“是。”</p>
萧翁背上药囊，跟眉娘说道：“今晚你喝的药放了帮助睡眠的，你们只管睡，不必管我。我将门锁上，忙完自己回来。”</p>
眉娘催促他：“只管去。”</p>
夜已深，四周静悄悄。</p>
一波黑衣人来到萧家屋子前：</p>
“这门由外而锁，没人？”</p>
“有。刚才在那边墙角还听见咳嗽声。”</p>
“他家有个大夫，估计出门诊病，方从外锁门。”</p>
另一波。</p>
“好象有人。”</p>
“管他的，今天一定要动手。这是皇后娘娘临死发出的最后命令，做完也好全了主仆之情。往后各奔前程去吧。”</p>
“他们在做什么？有味道。”</p>
“好象是火油。你们从那边倒，帮他们一把。难得有同盟，加快速度，免得功败垂成。”</p>
很快，大火燃起，浓烟滚滚。</p>
杳娘被浓烟熏醒，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敲隔壁：</p>
“阿娘，快起来，起火了。阿娘啊！咳咳咳，嗯哼，阿娘，吭吭，开门。”</p>
杳娘急了，拿了院子里的木凳使劲撞击门，门闩被撞开了。原来，眉娘稀里糊涂地习惯性栓上了门，只是栓得不严实。</p>
杳娘冲进去，却见眉娘已经熏昏在床，偶尔会无意识地咳嗽几声。她一把将眉娘拖下地，拽着向外努力挣扎。</p>
风助火势，火光冲天。</p>
前几日刚用完了木柴，现在屋前屋后堆满了木柴，风力加上木柴的火力，已是将萧家包围在熊熊烈火中。</p>
眼看就要将眉娘拖出门口，木板房梁耐不住火，夸落下来，刚好砸在杳娘头顶，她还来不及叫出声，便倒了下去。</p>
待周围的人赶来救火，待萧翁闻讯赶回家中，待串儿哭喊着跑回来，已是回天无力。</p>
杳娘眉娘，已经成为两具烧黑的焦尸。</p>
串儿刚跑到跟前，两眼一黑，便向后倒去。</p>
朦胧间，她看见杳娘的背影，搀扶着眉娘，正蹒跚着前行。此时，他们衣着光鲜，衣锦着翠。</p>
“阿娘，阿姆，别走，别抛下串儿。阿娘，您不要串儿了吗？阿姆，您不喜欢串儿了吗？”</p>
杳娘眉娘没回转身，杳娘的声音遥遥传来：</p>
“我对不起你。你自去那富贵窝寻你的娘。我们走了。”</p>
阿姆“咯咯”笑了两声：“真是好笑，我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p>
看他们要离开，串儿一跃而起，想要抓住：</p>
“不要走！”</p>
“咚，”串儿头撞在什么上面，醒了过来。不知道是谁抬了短榻放着自己，怕自己摔下来，用高高的直背椅子拦住。刚才自己的头就是撞在椅背上。</p>
萧翁沉默地坐在地上，守着用白布遮掩的两具焦尸发愣，他根本不敢相信，就这么一会儿，就是天人永隔。</p>
串儿哭泣着扑了过去，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p>
“阿娘啊，阿姆啊，快起来啊。串儿今天不该出去啊。你们不是要看着串儿嫁人吗？不是还等着享串儿的福吗？串儿已经长大了，享福就在眼前，你们怎么不耐心地再等等啊。我的娘啊，我的阿姆啊！呜呜呜。”</p>
“娘啊娘，你们都不在了，叫女儿怎么活啊。等等串儿，串儿要追随你们去啊。”</p>
说着，也不管什么方向，便一头碰去，唬得竹汐一把拉住她：</p>
“串儿串儿，别这样。你想让你娘亲走得不安，更心痛吗？你还要照顾你阿翁呢。”</p>
串儿呜咽着抱住竹汐，不顾额头火辣辣的疼：</p>
“我这心里痛啊，象刀子在绞，痛得我喘不上气。啊啊啊，我的娘啊，阿姆啊，你们回来吧。”</p>
在邻里的帮助下，天刚亮，就在失火的地方搭好了灵堂。</p>
嚎啕大哭了几个时辰的串儿哑着嗓子，一身素白，跪在灵堂前，不时哼哼几声。这一跪就是三日不眠不休不食，累了就坐在地上歇息，歇过劲又跪着，不时往盆里扔纸钱：</p>
“不够尽管说啊，串儿给你们烧来。”</p>
因杳娘眉娘仪容尽毁，早早地装了棺，选了七日后的吉时安葬。***（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