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信,是一张信笺,天青色的纸上印着淡淡的夕颜,很好看,上面的字有力而刚毅:“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看这意思,是叫我对对下片了,可这题材从未见过,只怕是他自创了来为难我。心中一动,那一日,温文尔雅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自己这是怎么了。
平常的生活总是千篇一律,只有与自己相好的女伴们来往,才有了那么一丝丝的乐趣。第二天,一辆四马盖车缓缓驶来了花府,是纳兰明葙。她父亲是兵部之王,而我父亲掌管吏部,因此我们自幼在一块玩。虽然后来又别的女眷慢慢相熟,可感情最好的总却不过她和佟佳家的晚冬。她一来,我自是十分高兴,她一进我房屋便紧闭了大门,遣散了侍女,拉着我的手,仿佛女萨满一样神神叨叨,“我问你,你什么时候见得表哥?”
我心下一怔,语气不自觉变得紧张“不过那几日,我与父亲闹别扭,在南郊散心突然遇到大雨。”如此,我便紧紧把那一日的事竹筒倒豆一样和她说了,听得她嘴巴张得圆圆的:“这经历好奇幻,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什么啊?”她神秘一笑:“我表哥已向我父亲提起,不日便要登门拜访,向你提亲啊!”
仿佛被糖罐击中,心里突然有了一种甜滋滋的感觉。“提,提亲?”我似乎不相信她的话,又试探性的问了一遍,她佯装酸楚地道:“是啊,原本我还想叫你和我一起入宫,这回可好了,得叫你嫂子了。”心里有了一瞬的踏实,太快了,我都没确定自己是否喜欢他,可这样也好,如果自己不想入宫,父亲应该会同意吧。
果不其然,三天以后,连明葙都还没有走,他就带着小僮士们拜访。我只顾着迎他,却没有看到父亲那惊诧胆怯的眼神。
他向父亲说明来意,父亲沉默许久,叫他和我到后园走一走。我家的后园是一篇桃林,又附了,现在正值六月,却提前开的正盛。和他漫步在这再熟悉不过的园子里,竟也有了一丝陌生感。他一脸踌躇,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向我说道:“小姐,不知你是否觉得容若有些唐突,可容若早闻大名,那日相见实被小姐深深吸引。容若素来不是莽撞之人,一旦小姐感到唐突,那我马上离开。”
我静静地看着他这纠结的样子,心中只觉好笑,走到了园子中信的那棵老梨树下,我轻轻抚摸着树干,唏嘘不已。“这棵老梨树是我母亲从大齐嫁过来时亲手种的,种子还来自她的母家,现在这树长得十分好,只是我的母亲却已不在了。”
这话说得十分伤感,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道:“小姐节哀,人逝不可追回,珍惜当下便好。”我心中一酸,对他道:“这棵梨树见证了我太多东西,出生,成长,欢笑悲伤。现在,我想让它见证我终生的幸福,不过,我想近日成婚实在有些唐突,我们只有相互了解才能走到那一步。”
他自是十分欣悦,深邃的眼睛中满满的笑意,整个人都被喜悦感染。他挠挠头:“如此,性德便告辞了。”他说完径自向外走,甚至哼起了小调。突然,他回头一笑:“顺便说,这里的花真好看。”
那一刻,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然看到幸福的未来,只叫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