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是这世间最无情却也是最贪婪的人。”
“咱们这位陛下,”安氏眸色浅淡,唇角勾勒出美丽的弧度,“更是其中的翘楚。”既想要兵权,又想要人。
可这天地间,哪有这般好的事?!
“本宫倒是挺喜欢这个傻子的。”安氏悠悠一叹,“可惜啊,她偏偏挡在了本宫的前面。”注定,她们之间只有输赢之分,只能是敌人。
“派人通知父亲,就说,可以开始了。”
如今正值秋收。
顾家村也早早忙了起来,打眼望去,一派丰收之景,倒是颇有些赏心悦目。与村里人一样,容家自是也要秋收的。
只是容家壮劳力只有容贵一个,容威还未长成,顾氏又自来柔弱,往年秋收的主力皆是容贵。
他干活利索,又不怕吃苦,倒是也撑的下来。
然而如今他受了杖刑,勉强能下得了床,这幅样子自然是下不了地的。而家里之前因为入了天牢,花了不少银子打点,早已掏空了家底,现在却是连短工也请不起。
最后,容钰下了地。
容贵本不愿,可他现在确实有心无力,若是容钰不去,又有谁能去?小儿子容威也不过十二三岁,只能算半个壮劳力。
“阿钰,苦了你了。”
容钰摇了摇头道:“爹爹不必自责,这些本就是孩儿该做的。您在家好好养伤吧,地里由我来便行。”
见容贵依然一脸愧疚,她顿了顿,才道:“庄户家的孩子,有哪个不下地的呢?便是小弟,不也是早早下了地吗?”
容贵微微一怔。
话虽如此,可阿钰的手……
只是没等容贵再开口,容钰便与父亲到了别,拿着镰刀便出了门,身后,小弟容威也拿着把镰刀跟了上来。
顾氏力气小,便留在家里照顾容贵。
“你知道咱家的地在哪里吗?”出了门,容威便开口了。
容钰停住了脚步。
“我就知道,就是个花架子!”见此,容威就哼了一声,仰着脑袋道,“走吧,我带你去。这么大个人了,连自家地都不知道在哪里。”
说着,他就朝前走了。
两人虽是姐弟,但是并不是一起长大的,又从未相处过,其实是很生疏的。容钰回到容家这两日,姐弟两人一同说的话不超过五句。
这次,还是容威第一次主动与容钰说话。
容钰嗯了一声,跟了上去。
又是一路无话,直到走到了他家的地里,两人也没再说一句话。
“喂,我说你能行吗?”见容钰已经弯下腰准备干活了,容威终于忍不住开口,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容钰的右手上。
那只右手虽已经没第一日那般扭曲,可还是打眼便能看出来不对劲。
容威知道,那只手已经断了。容钰现在也是用的左手干活。
“我告诉你,种地可不是容易的事。你过了二十年的富贵日子,肯定是不会的。”容威弯腰,便利索的割起了麦子,“你跟着我学,不懂的记得问我。可不许乱割,若是浪费了粮食,爹娘可是要生气的!”
他语气虽然不算好,但是在容钰看过来时,却是下意识的放慢了动作。但其实容钰还真会做这些农活。
边关苦寒,没有战事时,将士们也是要种地的。
容钰虽是将军,可更要以身作则,因此每到收获季节也要是会下地的。
不过……
她眼中隐隐闪过一抹浅笑,手上却是装作了生疏的模样,一双眼睛专注的看着容威那边,似是在很认真的学习。
见此,那黑瘦的小子忍不住咧开了一个笑,不过很快,便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不错,学得还行。”看着容钰的动作,容威轻咳了一声,摸了摸下巴——这是他私塾里的夫子最喜欢做的事。可惜他现在还是个半大小子,还没到长胡子的时候,这个动作做得就有些不伦不类的。
“好了,我就教你这一遍。”容威加快了割麦子的速度,边道,“割麦子可是个累活苦活,你如果撑不住了就说,可不许打肿脸充胖子。”
“好。”
直到容钰应了声,容威这才满意了。
割麦子确实不轻松,姐弟两人割了大半天,才割完了一块地。午饭是顾氏送来的,因着还要回去照顾容贵,因此她送了饭便又匆匆回去了。
姐弟两人便坐在田埂边吃饭。
今天太阳很大,到了午时,更是炽烈。村里其他人家壮劳力都不少,到了午时,便都回去午休了,田埂上便只有姐弟两个。
无论是容威还是容钰,都早已湿了衣裳,额间爬满了汗珠,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哟,这不是魏将……不对,是容钰吗?”正这时,马蹄声渐近,一道轻挑的声音在附近响起,“割麦子?也对,你本就出身农家,农民可不就应该种地嘛。”
“大家看到了吗?这就是小偷的下场!”为首的人嗤笑了一声。
将军府真假千金一事虽然对外暂时保密,可是这些人却是朝里重臣家的,民间不知道的秘闻,可是瞒不了他们的。
这声音刺耳极了,容威小黑脸皱了起来,抬头朝来人看去。
便见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骑着马晃晃悠悠的朝他们过来,听这些人的话,是认识容钰的。不但如此,怕是还有过节。
容威不认识这些人,只下意识的觉得这些人讨厌得很。
唯有一人,他曾经看过。
“傅将军?”
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素色青衣,骑着马坠在这群公子哥的身后。他身形清瘦,眉目如画,打眼望去便是个温润如玉隽秀无双的郎君。
只是他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一脸病容,看上去倒像是个病弱的贵公子,却不像是将军。
可容威之前却在大军回来时看到过这人。
那时这人在大军最前方,看上去与满身煞气杀气的军队格格不入,但其实却是名声响亮的大将,亦是曾经的魏钰将军的副将。
听说他生来体弱,但是聪慧异常,乃是出名的儒将。
亦是他姐……的左膀右臂!
可如今那些人羞辱着他的主帅,可身为属下,身为战友的他却不发一言。
他就这般安静的看着,目光平静到了冷漠。
容威本能地朝容钰看了过去,入目的却是一张布满汗水,沉凝无言的脸。她明明没有说话,可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容威莫名地觉得她在伤心。
她仰着头,目光穿过了前面的那些人,只看向了那曾经的战友。
明明也曾一同杀敌,生死相交,以命付之。
可如今,却犹如陌生人。
是因门第,还是……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