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扬扬的碎屑在诺亚的晚风中四散飘落，落了周围所有人一身。</p>
齐乐人倒是还好，他穿着茶花女那身色彩绚烂大胆的礼服，碎片落在衣裙上毫不显眼，但是余烬就不一样了，他这副白化病一般的体征本来就白成一片，身上的衣服也是纯白的长袍，材质是像是天鹅绒一般的绒毛丝织物，相当难打理。</p>
但是在梅菲斯特“天才般”的魔法表演后，品味高雅的白袍变成了彩色小碎花。</p>
“临别前的魔术表演，祝福你有一个愉快的夜晚。”梅菲斯特对余烬挤眉弄眼。</p>
“的确，这个夜晚精彩绝伦。”余烬白玉无瑕的手指从发丝间摘下了一片紫色的礼花碎屑，上面点缀的亮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p>
齐乐人突然觉得，刚才苏和提议杀了梅菲斯特并不是在开玩笑了。</p>
梅菲斯特离开了。</p>
偌大的诺亚宫，时至深夜依旧繁忙。侍女与仆从们低着头行色匆匆，忙着收拾舞会的残局，昼夜不息的狂欢就有昼夜不息的劳作，他们是人肉做的工具，是生活在这座奢华宫殿中的幽灵。</p>
幽灵为他们送来了茶水与点心，齐乐人和余烬在花园的亭中坐了下来，继续舞会上未尽的话题。</p>
“真的不打算杀了梅菲斯特吗？”齐乐人幸灾乐祸地问道。</p>
“你觉得我会为了这种事情杀了他吗？”余烬反问。</p>
齐乐人看着他身上那件新换上的黑色魔法师长袍，皮笑肉不笑：“从你刚才换了件衣服的行为来看，你在意他的冒犯。你的容忍，不过是因为他还有价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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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烬笑而不语，专心泡起了红茶，还给齐乐人倒了一杯。</p>
齐乐人看都没看一眼：“这茶不怎么样。”</p>
余烬闻了闻红茶的香味，赞同道：“的确，比不上魔界茶湾的新叶红茶。”</p>
齐乐人微笑：“要喝吗。”</p>
余烬欣然接受：“好啊。”</p>
齐乐人倒掉了诺亚宫的红茶，换上了茶湾进贡的新叶红茶。</p>
这个举动多少有点嘲讽的意味。南疆是魔界最富饶的地区，气候温暖、物产丰富，而茶湾则是南疆这片土地上最华丽的明珠。三年前南疆还在权力魔王的控制下，但是三年来，围绕着南疆，宁舟和权力魔王双方的势力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p>
最终理想国退出了南疆，南疆回归毁灭魔王的统辖。因为南疆的重要性，担任领主的人选只会从议事团最核心的成员中任命。</p>
泡好的新叶红茶在夏季的夜晚中散发着扑鼻的香味，齐乐人倒了一杯给余烬，余烬品尝了一口，赞赏地点了点头：“相当完美。茶叶的品质与泡茶的技术，缺少任何一项，都会让这份享受大打折扣。”</p>
他丝毫不担心齐乐人在茶水里下毒——至少看起来是这样——这副从容笃定的气度让齐乐人心情微妙。</p>
齐乐人从来没有见过第二个人有苏和的优雅风度，这个男人把品味与礼仪刻在了骨子里，他竟然想象不出苏和情绪崩溃歇斯底里的样子。这不禁让他怀疑，哪怕有一天苏和功败垂成，他也能像今天这样平静而优雅地在月光下品尝心爱的红茶。</p>
也是苏和教会了他，人内心的品格与他外在的礼貌是两回事，永远不要被一个人的外表迷惑。</p>
但是这一次的任务中，梅菲斯特的离谱行径，让他隐约窥见了苏和完美外壳下的一丝缝隙，喜怒哀乐并没有彻底离他而去，只是被他的皮囊与风度遮掩在了内心深处。</p>
真稀奇，也真可怕。</p>
齐乐人抿了一口红茶：“关于太古世界，你想知道些什么？”</p>
余烬说道：“太古世界最大的谜团，是金鱼究竟从何而来，相信你和我都对此深感好奇。除此之外，谜题还有许多，太古历史的原貌、姬晨星与魔龙的纠葛、梅菲斯特堕落为恶魔的原因……”</p>
“堕落为恶魔？”齐乐人一愣，“你确定？”</p>
余烬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我确定。”</p>
齐乐人：“可是太古世界应该没有恶魔这个物种吧？”</p>
余烬淡淡道：“我们曾经谈论过这个问题，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p>
齐乐人回想了起来，在交付笔记本电脑的时候他们就聊过这个话题，关于创世纪的魔界版本：弑神的人类沾染了神明的血，堕落成为恶魔，从此恶魔的族裔诞生了。它们的力量从弑神而来，生来就流淌着贪婪、狂妄、反叛的血液，它们容易疯狂，它们注定堕落。</p>
“太古世界的领域主们囚禁了创世神，为什么是囚禁，而不是杀死？因为没有神格的他们无法杀死真正的神明，反而因为弑神的行径而被诅咒。”余烬说道。</p>
“所以这群领域主接二连三地陨落，不只是因为阴谋算计，还因为他们曾经对魔龙展开了一场‘弑神行动’，他们没能杀死魔龙，反而被诅咒。在这种诅咒的影响下，七大陆接二连三地走向衰朽与毁灭。”齐乐人猜测道。</p>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梅菲斯特和余烬身上那股恶魔的气息——在他们弑神的那一刻，他们就堕落为了恶魔。”余烬凝视着齐乐人。</p>
齐乐人预感到了什么，他想到了姬晨星。</p>
只听余烬说道：“但是你不是。姬晨星没有弑神，他仍然是人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