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 回廊归于寂静。</p>
吴悠独自站在自己所属的角落，东南角。</p>
这里很黑，除了脚下方块散发出的微弱灯光，其余什么都?没有。而这样一点光也?不足以照亮四周。</p>
“乔希。”吴悠叫出一个名字。</p>
很快乔希就回应了, “怎么了？”</p>
“你?刚刚跟杨尔慈说的那?个灵异游戏, 是什么？”</p>
“哦那?个啊。”乔希觉得在这种地方说这样的故事多少有点瘆人, 但吴悠想听, 他还是壮起胆子说了, “就是四角游戏, 据说是来源于一个五人的雪山攀登小组, 其中有一个人在途中去世了，因为很冷又缺乏物资, 在夜里为了大家都?能活下来, 就发明了这个游戏，互相叫醒对方，怕睡得太?沉, 冻死?在雪地里。”</p>
“不过后来这变成了一种招鬼游戏, 要四个人站在一个黑暗房间的四角，不许发出声音，从第一个人开始，摸黑往前?走, 走到第二个人的身后, 拍一下他的肩膀，然?后就留在那?里，被拍肩膀的人得到信号，也?往前?走，就这样循环下去。”</p>
吴悠在脑中模拟了一遍这个场景, 有些不解，“这好?像不能循环。”</p>
“第四个人被拍了肩膀之后，往最开始第一个人的角落走，但是那?里没有人可以让他拍肩膀。”</p>
“这就是问题啊！”乔希惊讶于他一下子就找准了重点，“你?说的是正常的情况，万一发生了不正常的情况，第四个人走到第一个角落……”</p>
南杉开了口，“拍到了一个不存在的、第五人的肩膀。”</p>
或许是因为体力问题，他几乎是气声说话，显得愈发阴森。</p>
“没错，这就表示他们真的招到那?个鬼了。”乔希说完，脚下的绿色光芒好?像愈发可怖起来。</p>
“不过还好?，还好?我们不用移动和拍肩膀，不然?我真的不敢呆在这儿。”</p>
吴悠对灵异游戏没有太?大的兴趣，但这个回廊的确是这种游戏的天然?场地。</p>
不过这个鬼也?是够闲的，竟然?愿意?花时间陪人类玩这种幼儿园级别?的游戏。</p>
干点什么不行。</p>
说完鬼故事，回廊再一次沉寂下来，每个人都?仿若置身于虚空的黑暗之中，摸不着彼此的位置。</p>
除了钟益柔，其余的人基本是可以说话的，吴悠想了想，放开声音提议说：“我们继续说话吧。”</p>
他的声音如同投石入湖，很快隐没于黑暗中。</p>
不多时，他得到了回应，是南杉的声音。</p>
“怎么，小孩子听到鬼故事很害怕吗？”</p>
吴悠觉得他说的话很可笑，本来不想搭理他，却又听见了乔希的笑声，于是不得不解释：“我只是怕出现什么问题，保持随时沟通的状态会比较安全。”</p>
很快，乔希的声音也?出现，“对诶，大家彼此说话，至少能确认大家都?还是在原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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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钟小姐不能说话。”南杉说。</p>
尽管南杉可以说话，但他的声音很虚，听得不是很分明。</p>
“我……我醒了……”</p>
钟益柔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黑暗之中，吴悠虽一下子听出来，但不禁心生怀疑，“你?醒了？你?是谁？”</p>
“鬼故事把?你?吓傻了？我当然?是你?钟姐。”钟益柔的声音虽然?没力气，但语气和之前?一模一样。</p>
“钟小姐你?没事吧？”乔希询问，“你?昏迷了好?久啊。”</p>
“嗯……”钟益柔缓慢说，“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在这里工作，但……我好?像做了很坏的事。”</p>
南杉开口，“你?是说你?本人，还是e06。”</p>
钟益柔沉默了一片刻，“e06，因为梦里的都?不是我的记忆。”</p>
“坏事……”乔希大声问，“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啊？”</p>
钟益柔感觉自己的呼吸十分艰难，气息仿佛凝结成絮，堵在了喉咙口。</p>
“我……我好?像的确在一层工作，但我看?管的并不是小孩子们。”</p>
“不是小孩？”吴悠疑惑，“那?你?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觉？”</p>
“对，梦里我的工作的确是照看?很多很多的……人体。”斟酌之后，她用了这样一个词。</p>
“他们不算是孩子了，不过……确实是沉睡的，在冷冻舱里。”</p>
“冷冻舱……”吴悠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一层会那?么冷。</p>
听到这里，乔希提出一个疑问，“可是，如果钟小姐并不是看?管死?去的小孩，那?南杉先生的工作为什么是焚烧呢？”</p>
的确如此。</p>
吴悠也?认为很可疑，“我们就是在焚烧炉里看?到过小孩子的骨头。”</p>
“好?像也?有成年人的。”南杉补充，“只是小孩子的骨头就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p>
这座收容中心如同被隐没于黑雾之中，真相只能露出边角。</p>
看?到的越多，陷入越深的迷雾。</p>
“冷冻的人体……”吴悠提出一种猜想，“难道是这里用来做人体实验的材料？”</p>
钟益柔努力地回忆了片刻，“很奇怪，梦里我梦到自己在整理资料，每一个冷冻人体的数据都?是一模一样的。我印象很深刻。”</p>
实验室的门关上以后，黑暗的房间内闪烁了些许光亮，紧接着，四周围缓缓地亮起，视野逐渐清晰。</p>
这里打通了一整条回廊，呈一个环形的、如同隧道一般的空间，里面摆放着数不清的玻璃实验器皿、实验舱，以及划分出来的实验手术室。</p>
双螺旋的藤蔓延伸缠绕着这里的一切，令这个原本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冷冰之处充满了诡异的生机，像是一座吃人的地下雨林。</p>
杨尔慈伸手摸了摸这不寻常的藤蔓植物。</p>
“你?们不觉得，这很像dna链吗？”</p>
“嗯，这也?是之前?对密码gene的一种暗示吧。”安无咎说。</p>
玻璃器皿里有浸泡在防腐药水里的各种人体器官，还有许多罩住的动物活体，从密密麻麻的昆虫，到哺乳类的小型动物，甚至是像猩猩之类的灵长类生物。</p>
面对这些，安无咎平白生出一种不适感，忽然?地感到晕眩和反胃。这里的一切都?令他感到熟悉，包括这些贴着标签的化学药剂，和空气中的消毒水气味。</p>
其中一只玻璃罩里关了只活体无毛小鼠，不同的是，它的后背上生长着一只人类的耳朵。</p>
“这是用来克隆器官的，把?软骨细胞移植到耳廓形态的支架上，很早的技术了。”杨尔慈走到他的身边，解释道，“移植到鼠背上，也?是为了借用活体动物的身体维持细胞组织的生长。”</p>
“所有的器官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获得吗？”安无咎看?向杨尔慈。</p>
杨尔慈摇了摇头，“目前?具有重要功能和复杂结构的器官，例如心脏，并不能通过这些器官克隆技术完美复制，得到的很多要么是外形不够像，要么功能差距很大。”</p>
“所以现在更多人购买人工心脏，起搏器的效果更出色。”</p>
安无咎点了点头，“你?果然?是这方面的研究员。”</p>
杨尔慈微微有些出神?，听到安无咎的话，她轻声回应。</p>
“从前?是吧。”</p>
但她很快回神?，没有再多说什么。</p>
只是这四个字，安无咎就认为她有了出现在圣坛的合理性，毕竟一个专职于生命科学的研究员，没理由会来到这种随时可能送命的地方。</p>
沈惕拿自己的手指抵住玻璃罩，那?只小老?鼠原本缩在一团，可看?见沈惕的指尖，便被吸引，粉色的鼻尖凑近，隔着玻璃贴了上来。</p>
但很快，那?只老?鼠就倒在了地上，挣扎几下，没了反应。</p>
沈惕立刻收回自己的手，不解地皱起眉。</p>
杨尔慈看?见了，用完全没有宽慰感的语气宽慰他，“很正常的，这些老?鼠是免疫缺失的动物，才能不对其他生物的细胞排异，但相应的，他们的寿命也?很短。”</p>
安无咎看?向沈惕，感觉他似乎不太?能接受一只小鼠在他面前?死?去的画面，所以视线才会停留那?么久。</p>
在大多数人类的认知里，动物，尤其是这种本身就作为实验体的动物，它们的生命和人类的生命并不是同一量级的。</p>
但对沈惕好?像不是这样。</p>
他总是以局外人的角度看?待一切生灵。</p>
杨尔慈试着将自己的手贴上玻璃罩顶端的感应器，果然?，权限打开，顶端的玻璃盖自动开启了。</p>
她伸手，将里面那?只死?亡的小鼠轻轻拿了出来。</p>
她想观察一下这只小鼠的身上会不会有什么线索，可刚捧起来，“死?亡”的小老?鼠脚突然?动了动，竟活了过来。</p>
它一直吱吱叫着，像是要下来，杨尔慈便蹲下，将小鼠放到地上。</p>
恢复活力的小鼠向前?走了几步，然?后便快速地朝着某个方向跑去。</p>
安无咎觉得有古怪，“它好?像是想带我们去某个地方。”</p>
于是他们跟随着这只怪异的小鼠，一路向前?，穿过繁密的螺旋藤蔓，那?些实验研究所使用的保存器皿越来越大，从一个个奇怪的动物，逐渐变成人。</p>
小鼠将他们带到了一片圆形空地前?，这里没有藤蔓生长，空地的上方漂浮着一个乒乓球大小的金属圆球。使命大成，小鼠也?消失不见了。</p>
杨尔慈伸手碰了碰那?颗悬浮的球体，一瞬间球体四射出无数根蓝色光线，最终编织出一个完整的全息投影，上面只显示了一行英文句子。</p>
依旧是，一切为了人类。</p>
“正在识别?中——”</p>
“欢迎回来，b05！”</p>
全息投影里显现出新的内容，分为三个工作区域，一个是[修剪工作]、一个是[完美复制]。</p>
还有一个工作区域的名称是[电影]。</p>
“看?电影也?算工作的一部分？”安无咎对此很是怀疑。</p>
杨尔慈尝试点击了一下[电影]部分，但里面果然?只有几部很老?的电影：《弗兰克斯坦》、《第六日》和《楚门的世界》。</p>
但再想要打开影像文件，就出现提示音。</p>
“请完成你?的本职工作，b05！”</p>
杨尔慈只好?先点击[修剪工作]，出来的却是大量未整理的数据结果。</p>
沈惕见安无咎盯着[电影]菜单下的那?些电影名称，于是凑过去问，“你?看?过这些吗？”</p>
“好?像有印象，或许是小时候看?的。”安无咎的视线转到他的脸上，好?像看?到沈惕流露出些许羡慕。</p>
某个瞬间，安无咎感到一种微妙的愉悦感。</p>
但很快就消失了。</p>
没看?过其实才是正常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