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老僧一生称得上波澜壮阔,但今天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危险。
他却不肯放过任何一线危机,在控制两柄小剑时,淡然开口道。
“慕容桐皇,你年纪轻轻,武道惊才艳艳,将来必然是继承王仙芝之位,成为新武帝,横压江湖一甲子。可如今却走入歧途,争强好杀。殿下身怀气运,天下能与之相较者,寥寥可数。你若伤了殿下,必遭气运反噬。若不收敛戾气,长此以往,莫说陆地神仙,飞升无望。便是进入天象境,也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如今还不知悔悟,不愿回头?!”
最后“回头”两字,杨太岁再次以佛门狮子吼大声喝出。雷音滚荡,中正浩然,足以让魔头放下屠刀,浪子回头醒悟……
音波更是化作滚滚气浪,飓风狂拂,吹的玉连城满头黑发流泻,衣衫猎猎作响。
他却只是掏了掏耳朵,笑骂道:“狗叫一样,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谁惹了老子,他就别想好过,这就是老子的道。区区天象境,我想入就入。”
红拂、李靖两柄剑在杨太岁手掌中来回穿梭肆虐,这一座手掌化作的牢笼已摇摇欲坠,而杨太岁的手心更是划出七八道细小的口子,鲜血淋漓。
玉连城却并未进一步催动飞剑,反而饶有兴致道:“你想说服我,我却也有一番话想同你说说。”
“洗耳恭听。”杨太岁道。
他并不怕消耗时间,反而在这必败的情况下,越是消耗时间,越可能出现转机。小说画本中爱说废话的反派,往往就是这样败的。
玉连城淡淡道:“若我没有记错,你是东越顶尖氏族杨氏的后裔,学士渊博,精通百家,和徐骁一文一武,作为先皇的左膀右臂。有人说你虽披袈裟,但骨子里依旧是法家,行的也是纵横之术。也有人说你佛法精妙,可为当今佛门领袖。”
杨太岁道:“世人谬赞,当不得真。”
“的确是当不得真。”玉连城淡淡道:“要我来说,你就是蛇鼠两端。佛不成佛,法不成法。既是佛,却不见普度众生,广布慈悲。既为法,又没有决断之意,画地为牢,困人困己。所谓天下第一愧人,不过是个笑话。正因如此,方跌下天象,求飞升而不得。”
杨太岁一震,随后洒然一笑:“如此说来,杨某也算是一事难成。幸好,还能阻一阻你。”
说罢,就要抬手将赵楷抛飞,然后舍弃一生性命,阻拦玉连城一时。
“可惜你阻止不了。”
嗡!嗡!
随着玉连城心念一催,飞剑颤鸣声中,血花飞溅。
黑衣老僧两根手指被削断,再也控制不住两柄飞剑,齐齐脱手而飞。
后者在空中划出两道银亮的痕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机,直接向黑衣太岁刺了过去。
黑衣老僧完整的左手弹指连连,如莲花绽放,不断击在两柄小剑的剑身之上,又是叮叮当当一阵响声,等将这一轮攻势挡下,他的左手亦是鲜血淋漓。
眼见飞剑在空中一划,就又要刺来,杨太岁冷笑一声,依稀显露出年轻时的狰狞凶恶:“慕容小儿,欺人太甚,你真当和尚我是吃素的?”
黑衣老僧一脚跺在船板上,须发皆张,大喝一声:“百丈慈悲!”
披在他身上的一袭浓黑如墨的袈裟被解开,手指一旋,如一朵黑云向两柄飞剑迎了上去。
袈裟迎风便长。
如一株华盖平地起。
古书曾云终南山有仙人手植宝树,高耸入云,无枝无叶。
杨太岁身为两朝帝师,纵然境界如江河狂泻,但又怎么会没有压箱底的手腕。而这名为“百丈慈悲”的袈裟正是压箱宝物之一。
袈裟迎风招展,刹那间就有数丈来长,却携裹出数百丈滚滚黑云,彻底将两柄飞剑笼罩其中。
“好宝贝,是我的了。”玉连城眼睛一亮。
杨太岁冷哼一声,闭上眼睛,浑身骤然生出一股浩然宏大的气魄。
蹬蹬瞪……
然后,他一步步向玉连城走了过去。每走出一步,整个船身就是一阵摇晃,而船板上则是烙印出一朵佛祖莲花的印记。
每走出一步,杨太岁的气机也随之便消弭一分。
正是佛门无上神通七步生莲。
当第六步迈出时,船板上不但有六朵莲花印记,更是凭空涌出无数金莲,如同天女散花,又仿佛有五百罗汉加持。
充满了神圣的氣息。
黑衣老僧滿面盡是悲悯之色,望向尽在一臂距离之外的黑衣青年,终于踏出了第七不。
也是最后一步。
第七多莲花悄然绽放。
一时间,风云变色。杨太岁的神情萎靡到了极点,但周身上下去的泛起神圣的金黄色泽,带着一股浩然宏大的意味,仿佛证得佛陀果位。灿灿金光,照耀整个江水瀑布,竟使得这杀场变成佛陀圣地。
“阿弥陀佛。”
佛号声中,杨太岁一掌向玉连城遥遥送出。
“你难道忘了?我出名的可不只是剑术。”
玉连城从容而立,眉头一扬,原本风轻云淡的氣势骤然改变,给人感觉仿佛是躯壳内藏着一头洪荒凶兽,暴戾强横。
气血冲天,滚滚如血红狼烟。炙热的高温几乎将空气都燃烧起来,方圆数十丈,化作烘炉,水面更是雾气蒸腾起来,一片烟雾蒙蒙。
一只修长的手缓缓从袍袖中取出,五指捏拳,拳出风云动,如陨石般向杨太岁的手掌重重砸了过去。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响起。
所有人的心跳都仿佛漏了半拍。
但这一击后,除了那一声闷响,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只因这两人使出的力量,都已完全收束在刚才的一拳、一掌之中,绝没有丝毫的外泄。
几支大船的士兵、高手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片刻后,玉连城缓缓收回手,淡然的看着对面的黑衣僧人。
杨太岁双手合十,安静的一塌糊涂。
玉连城摇了摇头,手掌一伸,那名为“百丈慈悲”的袈裟飘落在他的手心,随即心念一动,收入储物空间中。
“我说了,你拦不住我的。”
他又看了看眼前的杨太岁一眼,轻轻吹了一口气,对面就仿佛是遭遇了千万年的风化一般,飘落成无数粉末,撒在江水之中。
“不过,你的确有舍弃一切的决断,倒是我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