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曹豹的一顿没滋没味的饭才吃了一半，卓逸夫就从驿馆告辞回来了。他也看得出曹豹是不太那么乐意自己在他面前晃悠的。想想也是，平原如今的万余大军都已经完成了“换装”，加上如今蔡邕到了平原，无论曹豹从哪一方面考虑都不会太那么高兴。</p>
回到郡守府，已是华灯初上了，戏志才四个文人本色，和蔡邕讨论毛氏是不是真的解释了诗，卓逸夫一时听的头大如斗，哪里能坐得住，又看蔡琰立在蔡邕背后恬然的神情，越发心里堵得慌，于是一拍屁股，找老婆去也。</p>
陈青青和使女几个在内堂里说话，一面商议应该给蔡邕布置什么样的小院屋子，一面合计府里的用度要保持在什么样一个度上。</p>
卓逸夫轻手轻脚走进后堂，站在门外向在外面纳凉的几个小使女摇摇手，背着手听了一会儿屋子里的谈话，心里有些火热，陈青青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她怎么会知道用度之事。如今嘴里叮嘱的虽然在自己听起来难免有些幼稚，但更增她的可爱。</p>
于是正要装模作样走进去，却听里面使女啊的一声，小意说道：“咱们府上裁剪用度，尽量给蔡大人用最好的，但有一件，夫人可千万不能让出去的。”</p>
卓逸夫甚至都能想到陈青青使白眼的模样，心里也好奇想道：“这小丫头又在怂恿青青做什么好事呢？”</p>
陈青青也问了一句，使女笑嘻嘻道：“还能有什么啊，眼看着这位蔡大人短期内是不会走了，说不准人家成了好事，身子先比夫人重起来。咱们将军以后肯定要做大事的，要是被那边赶了早，哭都没地方。”</p>
卓逸夫先是哑然失笑，这也担心的太早了吧？但紧接着，他也想起每朝每代都嚷人头疼的问题——接班人。</p>
无论是他来的那个时代，还是几千年来古今中外，成就大事的人，很多都在接班人，也就是后院的问题上焦头烂额甚至……</p>
登时心里一动，虽然卓逸夫知道现在说这个话题还早得很，但他想听听陈青青是怎么想的。</p>
陈青青沉默了一会儿，笑声就有点勉强：“这……这也太早了吧？再说，文姬又不是很有在乎的样子。”</p>
使女嘟囔道：“还早呢？我都替你着急了。人家蔡小姐是大户人家出身，要放在以前，那是连咱们看都不看一眼的，这些个官户出身的人，你见过哪一个真的没有城府心机呢？也不知道怎么了，成婚都这么久了，一点起色都没有。”</p>
卓逸夫的脸色本来有点不好看，一听这使女这么说，登时笑了，两个小丫头有点担心很正常，青青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因为门第的高下，加上今天蔡邕也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心里肯定疙疙瘩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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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陈青青不知把什么拿了起来，手里嗤喇嗤喇地响，等了半天没说话，倒把外面的几个小使女吓的要死，又不敢出声提醒，活脱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p>
卓逸夫瞪了一眼这几个小小年纪就知道团结就是力量的丫头，故意虎着一张脸，那几个小使女还哪里敢再折腾，垂着手垂头丧气地站着，终于安分了。</p>
这时候，陈青青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要想这么多了，咱们出身不太好，以前我就跟父亲说过，无论我们多么富有，终究只是卑贱的商贾之流。如今随了将军，免却家里的一场大难，这已经是老天爷很厚爱了，要是再想太多的话，祸患就会接踵而来。将军是要做大事的，他心里自然有主意，我们最能做得到的，就是让他回家之后轻轻松松休息下来。如今文姬还……万事都才刚刚开始，现在就拿这些琐碎事情让外人笑话，那也是不好的。”</p>
说罢又严厉吩咐：“我知道你们在下面偷偷摸摸地想办法呢，你回头告诉她们，这些话以后不要说，对文姬也要像对我一样，如果因为内院里的事情连累到将军的大事，我会让父亲把你们接回去，这里留下我一个人，也图个清闲。”</p>
里头说话的侍女，正是那个有梨涡的，隐约就是陈青青陪嫁团里的头儿，卓逸夫现在也差不多熟悉了这些陈家陪嫁过来的侍女，听声音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p>
只听那使女委委屈屈地应了下来，似乎就要出门，卓逸夫嘿嘿一笑，钻进了屋子里去，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一走三摇地冲着坐在榻上描绣的陈青青笑。</p>
外面的使女们胆战心惊又不敢离开，里头果然正是梨涡女孩，一见卓逸夫进来，吓得手里捏着的针线也掉在地上，这时候她也明白过来了，外面的姐妹这么久没有跑进来说话，肯定是因为卓逸夫早就到门口了的。</p>
陈青青脸色也一阵发白，轻轻咬着嘴唇小心翼翼瞥了卓逸夫一眼，张张嘴就要给使女求情，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默然垂下头去。</p>
卓逸夫瞪了使女一眼：“人小鬼大，尽会折腾，跟青青好好学着点，以后要再胡说八道，不用青青闹心，我让陈府来人接你们回去算了。”</p>
这段日子的征战，加上知道血刺的存在，这些使女平时哪里见过挥军杀人的主儿，眼下听卓逸夫只是警告并不深究，那使女慌忙答应，三步并作两脚窜出门去，再不复平时故作老成的稳重。</p>
陈青青不知卓逸夫心里真正的打算，又不好多问，只好沉默不语。</p>
卓逸夫很没形象地往榻上一倒，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摸着肚子叹道：“真累人哪，这个曹豹，怎么就不那么不聪明点呢，吃饭都得小心翼翼的。”</p>
陈青青急忙服侍他擦脸换鞋，一面小意道：“这些勾心斗角半辈子的人，哪个是好对付的呢？我觉着你在外面也吃不好饭，就让厨下留了点，现在在锅里热着，我让他们送上来吧。”</p>
说完又嘎巴了一会儿嘴，慢吞吞一边组织措辞一边说：“外面的事情，我也不懂，帮不上你，但咱们刚到这里，很多事得慢慢做，你心里想的事多，但也要休息才行呢。”</p>
卓逸夫躺在榻上，任由陈青青用沾了水的巾帕擦拭干净脸，微微睁开眼缝细看，陈青青垂着眼睑，微微吸着鼻子，声音也闷闷的，一副做错了事要哭的受气小媳妇模样，登时哈哈一笑，反手抱住她的细腰一带，陈青青低呼一声，哪里还不知道被戏弄了。</p>
但刚才那一番说话，陈青青也知道的确有问题，只好咬着唇闷声道：“又作弄什么古怪呢，还要不要吃饭啦。”</p>
卓逸夫干咳两声：“吃饭问题是小，造人才是要紧啊，等会儿让他们送来就是了。”</p>
陈青青闻声，小手使劲将他往开推，羞的脸红如霞，吭哧着逃出屋子，衣衫还有些凌乱，被外头凝神等待判词的几个使女一笑，又急忙缩回屋里来。</p>
关于这一次听到的，卓逸夫再没有深究，甚至连提都没有提，他知道陈青青是聪明人，这样知而不问引而不发反而更有威慑力。</p>
况且，青青虽然看似柔弱，其实内心是极其聪慧有主见的人，卓逸夫也相信那个使女现在还不会想到将来嫡庶之争的问题，那么，这个话题很有可能就是陈府甚至很多有心人挑拨起来的。</p>
于是在吃饭的时候，卓逸夫对放下心来的陈青青说道：“明天我就到下面的县里去了，估计得几天才能回来。前几天府里来人说岳丈这两天会带着家里人来这边看看，你接待就行，我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但他们毕竟不在平原，有些人会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你给他们提个醒，小心别给人家利用了还觉着自己是个聪明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