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月春来的时候,春雨比油价贵,一场夜雨让大清早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千步廊西侧,邻近五军都督府,这个地界平日里无人敢轻易靠近,隔着一条街的东侧就是六部。
拐个弯,一个包子都啃不完的功夫,就能溜达到皇城的正门承天门。
锦衣卫北镇抚司,落户在此。
专司昭狱,北镇抚司这衙门,往日里隔着几条街都能让人背脊骨发寒。
若无公事公办,正经人私底下哪个愿意往这地方跑。
天色还泛着死鱼肚子的苍白,青石板道上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北镇抚司,负责当值的校尉微微握紧腰间的佩刀。
黑皮小甲,锦衣绣袍。
北镇抚司当值的两个锦衣卫,身上的锦袍并无飞鱼纹刺绣,他们身上悬挂的牌子也是简单款式,不像顾野昨晚那个镶银雕刻的牙牌。
握刀的手在看清来人后,手腕上的青筋微微舒缓下来。
手从刀把上松开,冲着来人抱拳拱手道。
“顾爷,今儿来的这么早,恭喜,恭喜啊。”
“哈哈,顾爷今儿遇到这么大一桩喜事。
今儿下了值守,可得请弟兄们吃顿好酒啊。”
北镇抚司的衙门口,两名当值的锦衣卫见到了熟悉的铁面具。
北镇抚司里这套装扮的,就那一位爷,不难认。
重新穿戴好黑色锦衣的顾野,此刻走路的脚步尚有几分虚浮。
他身上伤药和绷带还没有拆,有些虚弱的脸色也被铁面具掩盖。
出入北镇抚司,必须佩戴锦衣卫的牙牌。
顾野的锦衣上有着淡淡的飞鱼刺绣,这是锦衣卫正七品总旗,才有资格穿戴的品饰。
大清早莫名其妙的被当值的兄弟道喜,这让顾野的脚步稳稳一顿。
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自己昨晚斩杀画皮的情报,这么快就传到了北镇抚司?
也是,到底是天子耳目。
专门负责情报网罗,提前得知自己的功绩不足为奇。
没有过多在意,听着当值两人的贺喜,顾野微微点头,开口应下一句。
“谢兄弟们吉言,若此事能成,定当请诸位吃酒。”
客套的回礼一番,步入北镇抚司后,顾野心里缓缓舒展几分。
瞧这消息闹的,就连门口当值的都知道了。
看样子这事八成应该稳了。
北镇抚司一身锦衣穿戴了快五年,顾野对这里比自家的小院还要熟悉。
消息传递的太快,今早北镇抚司见到顾野的人,一个个都对他满脸笑意。
一路过来,尽是顾爷安好,顾总旗大喜之类的贺词。
满头雾水,过了前庭和中庭,顾野寻了一户藏匿在观景花木内的小门。
推开门户,里面飘来一股淡淡的杂粮米香。
青瓷小碗,里面盛着的是用紫米和黑米蒸熟的杂粮饭食。
冒着热腾腾的雾气上,还撒了一坨切成细丝的粗白菜。
青瓷小碗,骨瓷小碟。
碟子里一根根切配整齐的老醋萝卜条,被醋色浸泡,瞧上一眼就感觉舌根生津,简直是酸到了牙龈。
就着老醋萝卜条,屋内这人吃着香甜。
“裴爷,吃着呢。”
见怪不怪的进了屋子,屋内端着小碗,美滋滋就着萝卜菜的男人留着一圈小胡子。
他身上锦衣红袍,完美的给这微胖身材找了个解释。
北镇抚司,穿戴锦衣红袍的只有十四所千户大人。
官司锦衣卫千户,这个步入中年的男人早就过了打生打死,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时期。
每日北镇抚司一壶小茶,一碟点心,一混就是一个当值。
腰间牙牌更是奢侈的用了镶金包裹,刻字“裴纶”。
视线从一方梨花木桌案上的萝卜条,瞟到了顾野身上。
裴纶看到顾野,有些憨厚的脸上立刻挤出一份笑意。
“臭小子,来老子这还戴什么破面具,给老子摘了,快摘了。
吃过了没,来尝个新鲜。
鸡鸣寺远近闻名的素斋,大清早我差那群巡守的小子给我跑了个腿,去大和尚的伙房里早斋现盛的。一路小跑送过来,还透着热乎气呢。
说起来,你小子运气美啊。
没有想到居然得了这么大一桩好事,今儿来衙门,多半有人嘴里透风,给你暗示了吧。”
嚼碎了嘴里的萝卜条,老醋混杂着津水的滋味,让裴纶感觉还能再吃亿碗。
笑眯眯的看着顾野,裴纶手底下最器重的就是这小子了。
“裴爷上达天听,消息灵敏。
顾野这事刚刚落下来,您就有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