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说这段故事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
也许故事的开始是他初次见她时她眼角的泪,也许是她大一军训时毫不掺水的千米跑步,也许是她大学毕业典礼上的铮铮誓言,也许是他们结婚旅行时蜜一般的岁月,也许是他初为人父她初为人母。
更也许只是她的葬礼和她死后他千百个噬心的日日夜夜。
不如交给天决定吧。
顺手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封信,就从信里开始说起吧。
但这一次,我想以一个第三者的身份,旁观者的身份,局外人的身份重新讲述这段故事。
林叔叔,
这是第二封信,希望你见信安好,也一定要见信安好。我正趴在床上考虑,我要对你说些什么?一往情深深几许,我希望,你能为珺妖和飏衣找个妈妈,因为他们不能没有妈妈,被人嘲笑和看不起。孩子的世界里,在乎的只是爱,没有妈妈的爱,他们会自卑的。我知道你也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飏衣4岁了,小妖精也有3岁了。我都不敢相信在我怀里,那么小小的两个人儿,都会长到那么大,长到会自己吃饭,自己喝水的年纪。
我想,你一定老了不少,因为珺妖和飏衣,都不是特别听话的人,你一定很累。很抱歉这个时候,我没有在,有人曾问我,珺妖是像你还是像我。我想了想,我希望珺妖长得像我,这样,你就可以多爱我几年了。一直忘了讲,如果家里没有大的变动的话,在客房左边抽屉的书夹里,我夹了几张照片。第一年的时候没有讲,是怕你睹物思人,第二年,是希望你可以拿出来,告诉小衣服和小妖精,妈妈的样子。因为今年,他们大到可以记得我的笑了,而且我觉得客房的门一定没有再打开过,藏什么都方便,我有没有很了解你?
两年了,你有没有放下我?一眼之念,一念执着,树死藤生,藤死树生。不分你我,不问对错,也已经过去两年了,我希望,你不要再追究以前的事情。也不要再执念于一己之念了,我死了,就是不在了,什么都不能唤回来。所以,不要再执着的追求下去了,没有意义,没有价值,我希望你记得我,但是,我不希望你为此付出代价。
好好爱小衣服,好好爱小妖精他们两个人身上,一半流着你的血,一半流着我的血,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也许,就真的是一个完整的我了,虽然,我不会回去,在你困难的时候,我也不能帮助你,站在你身后,为你加油,为你打气,但是请相信我,年年桃花开落里,我一定会在,在绵密以前,在遥远的将来。
对不起。童话里,那样唯美,那样圆满的爱情,我没有办法给你,但是,我请求你带着我的爱,看着我的小妖精,小衣服,一天一天的长大。
我做不到的,就让你替我来完成吧。
犹豫很久,还是要说,不要让孩子们进厨房,张妈要格外上心,毕竟孩子不好带。你也可以在找一个保姆,但是我更希望那个人是你。
最近一直很难过,因为失去你,也因为失去爱。
简安桀
这是简安桀的第二封信。距离她上一封来信,已经相隔一年。林烨离坐在楼梯上看完,没有讲话,张妈也没敢说什么,一直在厨房里忙碌的炒菜,明天是先生的生日。
烨离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就只为了这封姗姗来迟下午才出现在信箱里的短信。或者说林烨离一个月前,特意带珺妖飏衣量身材,订衣服,就为了这封信。再或者说,一年里年内林烨离一改往日消极作风开始正心工作,从几乎不在外事局露面到一跃坐上外事局第二把交椅是为了这封信。
更或者说,林烨离从第一封信开始,到第二封信,整整一年的时间,安然无恙的活着,都只是为了这封信。
信末的署名是简安桀,这是林烨离过世的太太的名字,是他一双儿女妈妈的名字,是曾经一位大校夫人的名字,是前卫生部部长安黎涛三女儿的名字。
烨离长叹一口气,重重的捶了一下木板的楼梯,发出砰的一声闷哼,听得张妈心里一震:“先生,飏衣和珺妖……”“他们两个在楼上,我上去拿件东西,准备吃饭吧。”
烨离小心的打开客房门,床上蒙了一层薄薄的尘土,白色的衣柜依然打开着,里面暗灰系的衣服有些拥挤。这些衣服她其实都没怎么穿过,这是别人送的,她就搁在了里面。鉴于烨离的身份家里基本上没什么客人,安桀索性把客房发展成了自己的小空间。别人送她什么她都往客房里面搁,包括自己送她的东西。
安桀猜的很对,客房的门,他再也没有打开过。他慢慢的走向床头柜,在左边的第二个抽屉里,他翻到了那几张照片,照片里她依旧笑靥如花,是梦中的场景,可他真切的感受到,安桀不会回来了。
他没有继续向前而是折身回去去客厅里拿了一瓶红酒。然后重新走回屋子;他向后一仰,倒在床上,周围飞起的薄薄的尘土在阳光下轻舞飞扬。他害怕想起那几年的日子,他灌了一口酒,却也没有挡住喷涌而出的思绪,索性又灌了两口,像是壮胆,又像是消愁。
他们的初识,是在好久好久以前。
烨离从来都没有跟安桀提过那件事情。当时,他上了公交车,车上已经没有了座位,却也不算拥挤,烨离找了一个稍微靠窗的位置站着,他旁边坐着一个小姑娘,那个人就是安桀。烨离从部队回家给父亲过生日。烨离拒绝了一早在车站等他的司机,这是他第一次乘公车。烨离一上车就注意到了窗边的女孩,他戴着一副纯白的耳机,洁白的耳机线从耳边一直滑到腰间。女孩倒是没有注意到烨离,她一直看着窗外,眼角都不时地淌出几滴晶莹的眼泪。
她在哭。
公车到了下一站,从路口上来一个男生,男生笑着直奔女孩走过去,走近了他才发现女孩在流泪。
他有些惊讶,把女孩揽进自己的怀里,她把眼泪抹到自己的衣服上,一边着急地问:“怎么啦?出事了吗?”
女孩用手环着男生的腰,“听了一首歌,挺难过的。”
男生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怎么还一副小女孩的心性,听得什么?”
“十年”女孩乖乖的报上歌名。
“又是单曲循环吗?”男生很自然的拿过女生的一只耳机带着自己的耳朵上面,“让我听一听这首老歌到底有什么好的,能把我的宝贝给哄哭了。”
“陈奕迅的歌永远都那么催泪,你呀,就是不懂!”女孩一边狡辩一边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