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之不明的低语在耳畔萦绕,挥之不去的沉钟在天地鸣响。
无源无根的黑暗弥漫着,见不到光,也闻不见希望。
尼尔飘荡在一条隧道里,一条很长很长很长很长的纯黑的隧道,长到足以让人忘记时间,忘记空间,忘记目的,忘记自己。
他忘了自己,忘了尼尔布莱克或是别的什么代号与姓名,然而隧道还是没有终结,于是他开始忘记飘荡。
咣……
是什么在鸣响?
乐器!
什么是乐器?
什么是什么?
咣……
振动,纹,波,声乐……
声乐是这一切传播的具象,因为人总需要为那些意象的东西安上具体的可以想象的东西。
就像上帝一样。
咣……
钟在鸣响,有什么在敲打,在前方敲打,我飘荡在隧道。
咣……
尼尔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郊外,空气很潮湿,四周能听到灌木的沙沙声,身边的草叶柔软而贴合。
他的身下有一块古老的祭坛,有碑,有台,祭坛的四周围成一片圆形的灰色的石块。
他认识这儿。
这里是阿卡姆的无名荒岛,密斯卡托尼克河上唯一的岛,岛上没有什么树木,却长着浓密的会开出红色小花的低矮灌丛。
阿卡姆的市民们从来不喜欢这座岛,因为这座小岛透着不祥。
这里的灌木像被人工修剪过一样永远留着二或三条一人通行的天然小径。
小径的位置每一季都变,但沿着小径却总会来到位于灌木中心的,同时也是岛中心的那座古老的圆石阵祭坛。
就是他身下的这座。
考古学系曾登上过岛,教授们猜想这里是12-15世纪印第安巫师祭祀神明的地方,可研究表明这些石和祭坛的历史更早,还有更早期的文明在使用它们。
神秘学系的学生曾一度很喜欢这里,每年都要在固定的时间到这里集会,祭杀一些买来的动物。
传说他们也献祭过人。
那次献祭最终变成了一起谋杀,密大对此讳莫如深。
尼尔从自己当年的神秘学老师那听说过那件事,听说至少有一个学生被判处绞刑,三个人坐牢,十个人被学校劝退。
那是至少6年前的事。
事件的当事人早已随着时间湮灭,那位多嘴的并不博学的老师也不干了,在离职前还信誓旦旦告诉过尼尔,这座圆石阵祭坛已经被政府捣毁。
是谁重新修好了它?
尼尔很疑惑。
他想站起来探个究竟,看看那些石制品是否仍是以前的古物,可他的行动却失败了。
不能起身,不能动弹。
他明明孤身呆在这片诡异的荒岛,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被人制住那样一动也不能动弹。
束缚?
思维戛然而止,他又一次醒了过来!
他醒过来,身下的石阵和祭坛都不见了踪影。
他仰面躺在无名小岛中央的那片圆形的柔软草地上,四肢被人强行打开。
在圆的边缘有十一个穿黑袍的人,他们跪坐在地上低语祈祷,还有两个人特别地突出于祈祷的队列,一个在尼尔头顶的方向扶膝跪坐,一个在尼尔脚后的方向捧钟正襟。
还有火把。
祭祀的现场有13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正被人用一种特殊的排列摆放在圆的内侧。
外六支对称地排在边线,厚重的基座上挂着粗大的铁链,铁链缠绕着尼尔的脖子、腰和四肢,把他五花大绑地固定在草地上。
内七支则以尼尔为中心排出不对称的【?】形,弧边有三支,直边有三支,垂点有一支。
它们插在鎏金的繁复的基座上,花纹的中点扯出细而长的精巧银链,结在一起编织成网,那张银网就放在尼尔的胸上。
看到银网,尼尔发现自己也穿着一样的崭新的黑色长袍。
它有宽大的兜帽可以藏起头,有肥大的袖子可以缩住手。
那些鬼祟的人跪在那里,看上去就像衣服在凭空低语,哪怕是借着火光,也丝毫看不出人的轮廓。
他们在做什么?
祭祀。
为什么祭祀?
召唤。
召唤谁?
旧日支配者祖谢坤。
鲍曼医生的话一下子解答了尼尔的疑问,随之又有更多的疑问扑面而来。
尼尔试着挣扎了一下,突然……
咣!
毫无征兆的,脚后的人用巨大的力气砸响了钟,头前的人在钟声中站起来,露出一双用黑藤编织的粗粝拖鞋。
咣!咣!咣!
敲钟人奋力地鸣钟,跪拜者大声地祈祷,黑藤的拖鞋踩着钟点向尼尔走来,居高临下的,锵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一柄短剑。
一掌长,二指宽,无萼的手柄以颅骨装饰,轻薄的剑刃锈迹斑斑。
尼尔看到黑藤的拖鞋小退了半步……
不好的感觉立刻像蚂蚁一样爬过尼尔的脊背。他拼了命挣扎起来,张开嘴高声斥问。
“你们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