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会，王瑞斌又不在，江弋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p>
“现在这么说了，早干什么去了。”程伟健毫不客气的驳斥了江弋，负责任，早不知道要负责任么。</p>
“江部长，你不下命令，那就只好我去了。不过我提醒你，不管你下不下这个命令，我今天都是跟着区委领导出来的，这么多人看着，到时候你可否认不了。”程伟健狠狠的丢下一句，转身就走。</p>
“你……”江弋气急败坏，指着程伟健的背影，也是无可奈何。</p>
晚上十点，市委大楼。</p>
市委副书记何昌勇坐在办公室里，王瑞斌就坐在他对面，两个人已经谈了半个小时了，基本上都是王瑞斌在说，何昌勇在听。</p>
王瑞斌是向何昌勇诉苦的，他把这几个月来，杨毅在凤陵针对马系的整风添油加醋的跟何昌勇说了一遍。</p>
王瑞斌这是要博取同情，他知道，今天晚上的事他已经先失了一着，这会邓新洲包括何昌勇已经对他有了看法。</p>
中心医院的事他现在管不了，造成的影响也无法挽回。王瑞斌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解释什么，他只是希望在何昌勇这里留下一个印象。那就是他今天之所以会如此被动，很大可能是因为杨毅在凤陵对马系的清理造成的。</p>
只要何昌勇有了这样的认识，看在马洲的面子上，他和邓新洲也得拉自己一把。否则，马系在凤陵就算是完了。</p>
“你说杨书记在凤陵整风，是针对你们？”何昌勇听完王瑞斌的叙述，不置可否，只是问了一句。</p>
“基本上是的，凤陵马系的干部最多，这您是知道的。”王瑞斌见何昌勇口气不对，也是心里一惊，这是怎么回事，自己说了这么半天，难道就没有打动他？</p>
“马系？呵呵，小王啊，你是不是自认为是马系人马的头头啊？”何昌勇心里暗暗摇头，这个王瑞斌，实在不是什么识大体的人。</p>
今天程伟健意图抹杀毛军强杀人的事实在先，带警察围攻中心医院在后，这两件事虽然可能没有王瑞斌的直接参与，可他的责任却不可谓不大。至少，围攻中心医院这件事，如果他能够阻止，就绝对不会发生。</p>
何昌勇把王瑞斌叫住，可不是听他来诉苦的，何昌勇本来是想看看王瑞斌对今天发生的事会怎么说。可王瑞斌呢，一上来就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杨毅在凤陵整风是针对马系。就算这是事实，也不是他现在该说的。</p>
“何书记，您这话我没听懂，您的意思是？”王瑞斌愣了愣，对于何昌勇的态度更加的难以捉摸了。何昌勇问的这两句话语气可不像是普通的询问，这是因为他对自己有意见，还是说是邓新洲的授意？</p>
“杨书记的整风是面相凤陵所有党员干部的，哪儿来的针对你们？还马系，我看是王系吧。”何昌勇哼了一声，王瑞斌还在这装，他是觉得自己应该承认马系的存在是吗？</p>
的确，马系是存在的，可这个时候，他想用马洲的关系来打感情牌，那绝对是不允许的。何昌勇早已经接到了邓新洲的指示，无论这件事如何定性，都不能牵扯到马洲身上。王瑞斌说话处处朝马洲身上引，这不是找死么。</p>
“我…何书记，我……。”王瑞斌冷汗涔涔，何昌勇这话可就严厉了，他这意思就是自己在凤陵拉帮结派了。</p>
王瑞斌实在是觉得冤枉，他在凤陵哪儿来的王系人马呢，不都是马系的老人么。而且，这马系的老人，都未必听他的指挥。</p>
不过何昌勇这么说，还是让王瑞斌感觉到了危险。何昌勇不承认马系的存在，那不就等于告诉他，他们不准备挽救马系的危亡了吗。</p>
想到这里，何昌勇心里是忐忑难安。马洲走后，他辛辛苦苦为马系维持着局面，好不容易才没有让杨毅把权力夺过去，如果现在被邓新洲抛弃，那可就太冤枉了。</p>
“行了，你别给我东拉西扯的，今天的事情你觉得你办得怎么样啊？”何昌勇摆了摆手，懒得看王瑞斌在这假模假式的。</p>
“我有错。”这回王瑞斌不敢含糊，马上就说了一句，认了错。邓新洲都是这种态度了，他还能没有错么。</p>
“你有什么错啊？”何昌勇可不是好糊弄的，他觉得王瑞斌对这件事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p>
“我没有约束好下属。”王瑞斌顿了顿，见何昌勇盯着他，只好继续说下去了：“西桥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毛军强涉嫌命案，毛军强当初是我提拔上来的，我用人不查。”</p>
“那你是认为毛军强的确是犯罪了？”何昌勇面无表情，问了一句，语气也很平淡，让王瑞斌捉摸不透他的想法。</p>
“可能吧，当时接到的消息，是这么说的。”王瑞斌听何昌勇这么问，心里也是一动，难道他还觉得毛军强没有犯罪不成？难不成他们想掩盖住这件事，不想让他影响扩散出来？王瑞斌琢磨，还真有这个可能啊。</p>
如果有何昌勇的支持，那就等于是得到了邓新洲的许可，毛军强如果入不了罪，那自己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惊慌失措了。</p>
“哼，你觉得这只是可能？”何昌勇脸色变了，这个王瑞斌，一直在套着自己的话在说。察觉到自己想要帮他们，他就蹬鼻子上脸，察觉到自己要放弃他们了，他就承认错误，装可怜。</p>
这种变色龙的性格，在官场的确是有些市场，可他不要忘了，他只是一个下属，对上级领导如此不诚实，还想得到什么好处？</p>
本来何昌勇对王瑞斌的诉苦还是有些同情的，他不愿意提及马系，不代表马系不存在，王瑞斌是马洲的人，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他说被杨毅针对，何昌勇也是有些不舒服的。</p>
可现在，何昌勇几乎可以把王瑞斌刚才的话给忘在耳后了，因为王瑞斌不诚实，他刚才诉的那些苦也肯定是自己添油加醋，甚至乱编的。</p>
“我觉得有很大可能。”王瑞斌又是一惊，这何昌勇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快，一会这一会那的，让他的思维都有些跟不上了。</p>
“是吗？难得你不袒护下属，那除了这件事，就没有别的事做得不对了？”何昌勇的语气很平静，只是心里却是更加不屑了，这个王瑞斌，见风使舵，做得也太明显了。</p>
其实毛军强是不是谋害了申华，这个还得由公安机关进行调查。这个时候，王瑞斌无论怎么说，就算说他相信毛军强不会做这种事，那也没什么。可王瑞斌却因为自己的口气，一脸变了两变。</p>
“中心医院的事我确实是不知情啊，何书记，江弋和程伟健他瞒着我干的，怎么做做什么都没有跟我商量。”王瑞斌知道何昌勇说的是中心医院的事，这件事他的确有过错，没有阻止江弋他们，可这个时候，他绝不会表露出来。</p>
要推就推得干干净净，王瑞斌为官多年，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如果他说事先知道这事，那何昌勇可就要问了，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p>
现在这个时候，何昌勇他们已经对凤陵的局面很失望了，医院的事，即便没参与，自己不闻不问那也是罪。王瑞斌可不想承担这个责任，他也承担不起。</p>
“哦？江弋和程伟健这么大胆？这个我还真没想到，那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何昌勇半信半疑，可他虽然怀疑王瑞斌在说谎，到底没有证据，何昌勇也不会乱冤枉人。如果这事王瑞斌确实不知情，那客观的讲，他今天倒是没犯什么大错。</p>
毛军强的事毕竟是个意外，是不可预知的，谁也想不到毛军强会干出这种无法无天的事。王瑞斌在这件事上的责任，其实并不大。</p>
“马上命令他们撤出医院。”王瑞斌毫不犹豫说出了答案，可他还不忘加了一句：“可他们不会听我的，何书记，我觉得还是由市里出面下命令比较好。”</p>
“你认为程伟健他们会不会作出更出格的事？”何昌勇没有接口，这事邓新洲还没有做决定，他不方面开口。</p>
医院方面，只要程伟健不作出伤人的举动，现在还不用太着急。至于说他派人封锁了医院，这已经成了既成事实，影响已经出去了，撤得早一点还是晚一点没有太大区别。不撤，到时候市里找个理由给老百姓一个交代也不是什么难事。</p>
何昌勇相信，糊弄官员不容易，糊弄老百姓还是很容易的。眼下，最主要的是凤陵的大局如何发展，这个还要看邓新洲的意思。</p>
“我认为不会。”王瑞斌说的不是实话，以他的看法，程伟健很可能按捺不住冲进医院。</p>
程伟健带着人去医院，本来就是去抢申华的遗体的，他守着医院不动手，那守着有什么用。</p>
如果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动手，那王瑞斌觉得，可能是江弋拖住了时间，江弋这个人，冲动是冲动，可还是要比程伟健想得多一些。</p>
但江弋的冷静也不会维持太长时间，王瑞斌相信，即便现在没有动手，程伟健迟早也会冲进去的。再说了，江弋也阻止不了他，程伟健根本不会听江弋的，只怕江弋也得被程伟健裹挟了。</p>
王瑞斌这时候才觉察到，似乎程伟健在这件事上从头到尾都很积极，这有些反常。按理说，他应该是接到自己的命令后才可以去开发区处理毛军强和申华的事的，可他没有，而是先斩后奏，</p>
再说医院的事，他主动提出要去抢尸体，现在想想，程伟健当时的神色的确是很急，好像很赶时间一样。</p>
王瑞斌心里一动，程伟健可能是有私心，他是在担心什么，嗯，可能是担心杨毅。因为他之前得罪过杨毅，他怕杨毅回来了，会对他不利。</p>
何昌勇点了点头，他也觉得程伟健不敢在医院胡作非为，程伟健好歹也是一名公安局长，一名党的干部，总不能不顾党纪国法，一错再错吧。</p>
“何书记，您说我现在应该做什么？”王瑞斌见何昌勇似乎神色缓和了一些，也是心里一喜，试探着问了一句。</p>
“等。”何昌勇吐出了一个字，见王瑞斌似乎没懂，也不解释，只是接着问了一句。</p>
“很奇怪吗？你知道邓书记为什么不见你吗？”</p>
“邓书记太忙了吧。”王瑞斌摇了摇头，试探着答了一句。</p>
“你觉得是？”何昌勇瞥了王瑞斌一眼，还是喜欢假模假式的装样，他能想不到邓新洲为什么不见他么，总能猜出一点点吧。</p>
“不要自欺欺人了，我跟你透个底吧，邓书记对凤陵发生的事很不满，特别是他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邓书记还问我，他是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懂我的意思吗？”何昌勇冷笑一声，王瑞斌啊王瑞斌，你这是自找苦吃啊。</p>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不向上汇报，还妄想隐瞒真相，结果呢，还是被捅上来了，却不是王瑞斌报告的。何昌勇一想到刚才邓新洲那冰冷的神情，就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好几年没见过邓新洲这样了。</p>
“是我糊涂，我脑子懵了，没向邓书记汇报。何书记，您一定要帮我啊。”王瑞斌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原来如此啊。</p>
难怪邓新洲不见自己，原来他是觉得自己没把他放在眼里，出了事没有在第一时间向他汇报。</p>
王瑞斌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他当时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掩盖住毛军强犯案的事实，想的是怎么不牵连到自己，哪里还想得到这些。</p>
王瑞斌想着，这事能在凤陵解决，就不用上市里。谁知道事情越闹越大，所有的人都占在了马系的对立面了。</p>
王瑞斌没有把这事第一时间向邓新洲汇报，那邓新洲又是从哪儿得到这个消息的呢？王瑞斌正要开口，何昌勇自己问出来了。</p>
“你知道这件事是谁告诉邓书记的吗？”何昌勇见王瑞斌一副胆战心惊的样，这回是装不下去了吧。自己一个要退休的市委副书记，不值得他尊重，不值得他说实话，可邓新洲那，他就不得不老实了。</p>
对于王瑞斌这种见风使舵的德行，何昌勇向来都是不满的，所以他以前基本上是不见王瑞斌的，那时候也有马洲在，用不着王瑞斌跑市委。</p>
“是谁？”王瑞斌摇了摇头，当时常委会上有很多人，谁向邓新洲回到都有可能。当然了，可能不是直接向他汇报。</p>
“杨毅，杨书记亲自给邓书记打的电话，我当时就在邓书记的办公室。”何昌勇一字一顿。</p>
“杨…杨书记？”王瑞斌张了张嘴，这个他的确是想不到，杨毅还没回来呢，也没有开下午的常委会。</p>
他知道这个消息也是别人汇报的，按说他完全可以不在第一时间向邓新洲汇报。毕竟邓新洲是马洲的靠山，这次涉及到马系的事，先让邓新洲知道了，对杨毅来说就意味着风险。可何昌勇嘴里说出来的，当然不会是假话。</p>
杨毅竟然不惧邓新洲知道这件事后进行对他不利的安排？而且，杨毅就不想争取时间做自己的安排么？晚一点让邓新洲知道，他不就更从容？</p>
“没想到吧？我还告诉你，杨书记在凤陵开展的整风运动，最大的后台就是邓书记。”何昌勇淡淡的说了一句，盯着王瑞斌，这回只怕不把王瑞斌给吓尿了，他只怕怎么也想不到，杨毅整风是邓新洲鼎立支持的吧。</p>
王瑞斌刚才还在说杨毅的坏话，说什么杨毅在凤陵的整风完全是针对马系的，这不是可笑么？马洲是邓新洲的嫡系，杨毅清清楚楚，他会为了专门针对马系来个整风，然后还寻求邓新洲的支持吗？</p>
邓新洲之所以支持杨毅，那是一心为公的，因为凤陵的官场风气实在是太坏了，再这样下去，会严重影响凤陵的发展。</p>
“这…何书记，您，您不是骗我吧？”王瑞斌惊得差点从座位上跌下去了，杨毅的整风竟然是邓新洲支持的？</p>
王瑞斌确实想不到，他想不到邓新洲会支持杨毅在凤陵搞这样的动作。他原以为杨毅只是一意孤行，最多是在常委会上得到了一点有限的支持。要不然他怎么会在程伟健的公安局受挫，可王瑞斌万万没有想到，这事竟然是邓新洲点头的。</p>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毅和邓新洲竟然有这样的交情？还是说邓新洲真的放弃了马系人马，故意要杨毅这么做的。</p>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最不能容忍的岂不是邓新洲么？王瑞斌越想越觉得害怕，那何昌勇现在跟自己说这些干吗？自己坐在这是寻求邓新洲支持的，何昌勇这明显不像是要支持自己的么。</p>
“我骗你干什么，小王啊，有些事你不要被表现蒙蔽的双眼。权力这个东西，呵呵，虽然好，可不能太贪了。”何昌勇笑了笑，接着说了一句：“杨毅毕竟是你的领导，你搞软暴力，以为做得不错么？你错了，错得很远。”</p>
王瑞斌没有说话，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何昌勇的话给了他太大的震撼。他觉得，今天晚上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他似乎就走过了几年那么长。</p>
王瑞斌听到了何昌勇办公桌上的电话响，看到何昌勇过去接电话了，可他却什么也没听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