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不眠之夜（上）</p>
“程伟健。”江弋按住话筒，冲王瑞斌说了一句。电话是程伟健打来的。</p>
程伟健把管委会那儿大概的情况说了一遍，说是现在他要亲自赶往医院，医院那边出了点状况，申华的遗体被徐丽给控制住了。</p>
江弋开了免提，王瑞斌听得清清楚楚，这时候，他觉得程伟健不应该这么冲动。</p>
王瑞斌给江弋使了个眼色，江弋会意，握住听筒告诉程伟健，让他直接赶过来，有事不要在电话里说。</p>
“不控制住申华的遗体，那我们可就被动了。”放下电话，江弋对王瑞斌的决定很有些不解。</p>
他知道王瑞斌是还没有想清楚，可等他想清楚了，只怕就来不及了。</p>
申华这一死，他的遗体就成了关键证据，一鉴定就能知道是受了外力，还是自己失足，这是明摆着的事么。</p>
江弋觉得，程伟健的想法才是对的，现在就应该把所有的证据都控制住。</p>
“你错了，不是我们，是他们。”王瑞斌笑了，笑得有些苦涩。</p>
“他们？”江弋愣了。</p>
“申华是被毛军强害死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至于说申华是自己失足，隐瞒真相，这是程伟健的事，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p>
“这，王书记，你这是要放弃他们吗？”江弋心头大震，王瑞斌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来了，刚才他还不是这样啊。</p>
刚才王瑞斌不还是处处替毛军强着想，还想让毛军强赶到这，给毛军强出主意么。</p>
“不，只是早做打算，目前情况未明，我们绝对不能卷进这件事里。”王瑞斌可不是江弋，他比江弋要想得多。</p>
自从马洲走后，凤陵的局势就向着不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虽然杨毅并没有真正的触及他们的核心利益，可在凤陵，去马化的趋势却是很明显的。</p>
程伟健之前的作为很可能已经惹怒了杨毅，而这次毛军强的不冷静，更可能将事件升级。杨毅的过往王瑞斌可以特意了解过的，杨毅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可以任人揉捏。王瑞斌估摸着，这次杨毅要么不动，动就肯定会来次大的。</p>
王瑞斌绝对不希望看到杨毅借题发挥，把这件事牵连到所有马系人马身上。虽然王瑞斌自认在市里有靠山，能应付一般情况，可这次的确是毛军强做得太过分了，毛军强这是杀人犯罪，已经不是一般情况了。</p>
王瑞斌不敢肯定市里会不会支持他，即便是支持，估计也不可能是尽全力，毛军强多半是保不住的。</p>
之前把毛军强叫来，王瑞斌就有把他交出去的意思，只不过他还想着能减轻一点罪责，不让毛军强坐实了故意杀人。</p>
现在，毛军强找不到人，王瑞斌开始担心了，他觉得毛军强可能已经落入了对方手里。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再去帮他做什么，那可就是授人以柄了。</p>
当然了，毛军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还不得而知。凡事都有例外，毛军强也未必就是落入了别人手里么。</p>
至于这个程伟健，王瑞斌心里其实是不想放弃的，程伟健的位置太重要了，而且程伟健在市局有不小的实力，有靠山，这也是他们需要的。</p>
马洲在的时候，程伟健的作用还不显山露水，现在马洲不在了，程伟健在公安系统的权力对王瑞斌这些马系人马来说，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的。</p>
可这也得看实际情况，如果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程伟健也得放弃。</p>
“既然你不想管，为什么还把程伟健叫过来？”江弋虽然对王瑞斌的说法心存疑虑，可他吸取了常委会上的教训。王瑞斌这么说肯定是已经想好了的，自己如果贸然反驳，可能又得犯错，倒不如先听听他怎么说吧。</p>
“我说过，只是早做打算，并没有说不管。”王瑞斌瞥了江弋一眼，一开始就放弃，这不是他王瑞斌的风格。</p>
现在一切情况都还没有明朗，程伟健不是说了么，他已经把现场清理干净了，而且他跟张学勤说了，申华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p>
没有目击证人，仅凭推断是不能定毛军强罪的。至于申华的遗体，王瑞斌也很关注，可他知道，徐丽他们在医院，程伟健是不可能把遗体抢到手的。</p>
除非硬来，可硬来，那可是好几个常委，张学勤也赶过去了。程伟健对公安局控制再得力，警察难道还敢从区长的身上踩过去不成？真这么做了，那程伟健就万劫不复了。王瑞斌相信，程伟健虽然鲁莽，却没傻到这个地步。</p>
眼下就让他们把遗体守着好了，他们也不能一直这样吧，总得要法医鉴定，到时候还是得找公安局。没有公安局支持，他们根本不可能完成这项工作。</p>
王瑞斌把程伟健叫过来，也是想听听程伟健对这件事的看法。他还想具体了解程伟健到底对市公安局有多大的影响力，对城区其他几个分局又有没有过硬的关系。涉及到命案，公安局的作用自然是非常重要的。</p>
程伟健给江弋打完电话后，就马上驱车赶往江弋的住所与他汇合。在路上，程伟健遥控指挥了分局警力，除了管委会大楼不准任何人走脱，医院也必须严密控制。</p>
程伟健已经知道了，几个常委都在医院，张学勤也在路上，他就是要警察控制住外围，防止他们转移申华的遗体。</p>
一路疾行，不几分钟程伟健就赶到了，江弋和王瑞斌都在里面等着他，江弋面色凝重，王瑞斌却是比较平静。</p>
“程局长，坐，长话短说吧。”江弋招呼程伟健坐下，程伟健来之前，他和王瑞斌也已经商量了一会。</p>
“申华确实是被毛军强推下楼的？”王瑞斌虽然已经接到了程伟健的电话汇报，但他还是要当面问问的。</p>
“是的。”程伟健答了一句，申华被毛军强推下楼，这个当时是有好几个人同时看到的，程伟健到开发区后，就询问过了。</p>
“目击者都已经控制住了？”王瑞斌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他也不是怀疑，只是习惯性的谨慎罢了。申华是被毛军强害死的，这确凿无疑了。</p>
“控制住了，现在都在管委会大楼里面。”程伟健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命令开发区派出所赶往现场封锁了管委会大楼，随后他就率领自己的部下迅速赶往了现场。</p>
那几个目击者，现在都已经被他控制住了。包括第一时间向外传递消息的叶鹏，现在也是离不开管委会大楼的。</p>
“那消息是怎么传递出来的？为什么王涛的秘书会知道？”江弋这时候插了一句嘴，当时常委会上关哲闯进来的时候，他和王瑞斌对此事都还不知情。也就是说，他们还没有接到程伟健或者毛军强的汇报，可王涛的秘书关哲却知道了，这怎么能叫封锁消息。</p>
“是管委会办公室有一个叫叶鹏的和关哲认识，走漏的消息。”程伟健有些尴尬，这件事的确是他的疏忽，当时他以为毛军强能管得住手下，可谁想到，毛军强根本就没用心，造成了消息泄漏。</p>
“那这个叶鹏你也控制住了？”江弋看着程伟健，他需要的程伟健的实话，据他得到的消息，事情可没这么简单。</p>
如果说仅凭关哲的一面之词，张学勤他们很难有这么大的反应，而且一直持续到现在，事情有愈演愈烈的趋势。</p>
“算是吧，不过陈禹现在和叶鹏在一起。”程伟健皱了皱眉，江弋的态度可不怎么好啊，自己辛辛苦苦给他们的人擦屁股，就得到这样的对待么。</p>
“陈禹？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江弋一急，陈禹和叶鹏在一起，程伟健还是算是控制住了，这不扯淡么。</p>
“老江，你就是这个急脾气，有话不能慢慢说么。”王瑞斌看到了程伟健皱眉，心里也是一动，江弋这脾气别说是别人，自己人也受不了啊。</p>
“程局长，你慢慢说，说详细一些。事关重大，我们不得不问得仔细一点啊。”王瑞斌转头冲程伟健笑了笑，和颜悦色的。</p>
他可不能简单的把程伟健当自己的下属，程伟健以前是直接听命于马洲的，他虽然是政法委书记，也管不了公安局的事的。</p>
只不过马洲走后，程伟健凡事喜欢跟他打个商量，这样才显得他好像能管得住程伟健一样。可这只是外人看到的，在王瑞斌这，远不是如此。如果程伟健不跟他商量，他还真没什么办法。</p>
“是这样的，陈禹从关哲嘴里知道叶鹏后，第一时间到管委会大楼找到了叶鹏，想把他带走，被我给拦住了。陈禹见叶鹏走不了，他也没走，两个人现在都在办公室里呆着。”程伟健把情况说了一遍，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陈禹不能把叶鹏带走，就啥事没有，江弋急个什么劲。</p>
“那陈禹现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了？”王瑞斌问了一句。</p>
“应该知道了。”程伟健点了点头，叶鹏是事件的目击者，陈禹既然和他在一起，那自然是知道的。</p>
王瑞斌皱了皱眉，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这事可就不好办了。陈禹既然已经确定申华是被毛军强所害，你他肯定会汇报给杨毅。</p>
杨毅得知此事的确切消息后，一定会作出布置，王瑞斌觉得，现在医院的情况应该就是杨毅布置的结果。杨毅知道管委会大楼现场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现在唯一能找到确实证据的地方就是申华的遗体了。</p>
杨毅要控制住申华的遗体，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他这是要追查到底，不想给毛军强一点机会了。</p>
杨毅这么做，在王瑞斌看来，很可能就是一种信号，一种向马系全面开战的信号。</p>
今天下午的常委会，几乎出现了一边倒的反马情绪，这种情况杨毅肯定也已经掌握了，恰巧毛军强作出了这种事，杨毅岂能不利用这大好时机？</p>
王瑞斌有些担忧，一个毛军强也就罢了，杨毅如果真的像自己猜测的那样，是要对马系动手了，那势必会在凤陵掀起滔天巨浪，自己能够幸免么？王瑞斌暗自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p>
王瑞斌在想，要不要主动配合杨毅，把毛军强彻底交出去。这样的话，就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不至于让杨毅找到口实，对马系实行全面清洗。</p>
但这样做也有他的坏处，那就是由自己把毛军强交出去，这无疑对马系人马的心理是一个沉重打击，大家会对自己有所猜忌，认为自己不能保护好下属。</p>
而且这么做，也不仅仅是牺牲一个毛军强就能息事宁人的，他的牵连必然会更广泛，比如现在坐在他面前的程伟健。程伟健故意隐瞒事实，扣留了陈禹，这事杨毅怎么可能放过了。如果自己妥协，杨毅一定会趁机把公安局的权力收回去。</p>
这些不是王瑞斌愿意看到的。一步退步步退，这一次退了，今后马系就别想再在凤陵立足了，充其量只能是在杨毅的施舍下苟活罢了。</p>
“王书记，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程伟健等着有些焦急，现在外边还有多少事要办，可王瑞斌他们还在这关着门想，想能解决问题么？</p>
“你容我想想。”王瑞斌并没有想好该怎么做，是现在放弃毛军强还是努力搏一把，就算他想好了，要放弃的话，程伟健在这，他也是不会随便开口的。</p>
“王书记，时间紧迫啊。”程伟健说了一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一直没看到毛军强啊，毛军强不是说找王瑞斌汇报么，怎么没看到人。</p>
“怎么没看到毛主任？”程伟健有些疑惑。</p>
“我们也在找他，不知道哪儿去了。”提起毛军强，江弋就有些恼火，不是这个混球犯浑，哪有现在这么难办。</p>
光是下午常委会上那帮常委们冲着关西那样子，就已经让江弋感觉到危机四伏了，现在毛军强又干出了这样的事，再不想办法，马系迟早得毁在自己和王瑞斌手里。</p>
“这…王书记，毛主任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程伟健愣了愣，他没想到毛军强竟然这个时候失踪了，这不是开玩笑么，当事人都失踪了，让他们这些人在这忙活。毛军强动向不知，他们忙活可能也是白忙活啊。</p>
“不好说。”江弋脱口而出，刚才王瑞斌不就是这么推断的么。王瑞斌说，毛军强可能已经落入了对方手里。</p>
尽管江弋不愿意看到这个事实，可现实却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可能性的确是很大的。毛军强绝不会无缘无故失踪，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p>
“那毛主任会不会被张学勤他们抓走了？”程伟健也是心里一紧，毛军强如果被抓了，那自己保护这么多证据有什么用，控制管委会大楼也就失去了意义。别人敢直接动毛军强，还怕找不到证据么。</p>
程伟健看着王瑞斌，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可就危险了。毛军强把申华给害了，自己一直在替他遮掩消息。现在毛军强被人抓住了，那肯定得把自己交代出去啊。程伟健甚至可以预料到自己的借故，丢官罢职，然后被清算。</p>
“应该不会。”王瑞斌摇了摇头，心里却在盘算，就算毛军强被对方给抓了，也不能让程伟健知道。</p>
否则，程伟健乱了方寸，指不定会作出什么事来。王瑞斌现在还需要程伟健的帮忙，在公安系统施展影响力呢。</p>
“那他在哪儿？”王瑞斌这么说，程伟健心下也只是稍微安定了一些，毛军强在这个关口不见了，这不是要人命么，而且非常奇怪。</p>
“不清楚。程局长，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王瑞斌迅速转移了话题，不能让程伟健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毛军强失踪的事情上。</p>
“什么问题？”程伟健也没有再问，王瑞斌有问题问他，他当然不好再追着王瑞斌问毛军强的下落。</p>
事实上，他觉得可能连王瑞斌自己都不清楚，毛军强去了哪儿。程伟健在想，毛军强难道是躲了？如果是这样，那还比落入对方手里好。</p>
“程局长是从市局出来的，我想问程局长在市局和城区各分局影响力如何？”王瑞斌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放在平时，他自然不会问得这么直白，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他没有时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