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空中的阴云散去，重新露出月亮来，借着月光，看清了栾德仁脸上满是冷汗，惊魂未定一下子瘫坐在台上，再一瞧手里的门神锏没了。
曹梁栋站起身来扶了一把栾德仁。
“别，让我坐会儿。”大口大口地喘气，心中阵阵后怕。
“那你歇…”话未出口，门外边儿来了个伙计慌里慌张。
“不不不…不好啦！道道…爷！您快去瞧瞧吧！”
栾德仁眼神空洞，嘴唇毫无血色，汗已经把粗布的四方头巾给打透了，不住地摇着头。
“不…不不，我不去…我只想去京城，不！我只想去…我要去哪…”
曹梁栋见势不妙赶忙上前搀扶：“你怎么了…”却被栾德仁一把甩开。
紧接着栾德仁暴跳起来，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我只是个凡人…”刚刚恶鬼的尖牙离自己的喉咙仅半寸之余！“我只是个凡人…”
角落里的三老缓缓起身，摇头叹气走了。
小芝还在栾德仁腿上，忙问道：“三老何去？”
大爷三爷没搭理，径直地往外走，只有二爷站住了，半侧过脸来道：“这个懦夫已经没用了。”
“我不是懦夫！”栾德仁怒视环眼，血丝分明，似乎要将眼眶瞪破！
“你不是懦夫？那你为何不敢去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闯那个凶墓！为什么会入那个凶宅！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儿来！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敢说话，周围一片死寂，甚至连蚊子都不敢嗡嗡作乱了。
“为了你心上人…”
“是吗！她他妈在哪啊！”怒吼到最后一个字，竟然俯下身失声痛哭，“我就是个肉骨凡胎…我什么都不会…我随时都可能被索了命去，我只想活着找到我那白灵，有什么错吗？”
所有人听他的语气都在心疼，曹梁栋过来拍了拍他让他：别想太多，累了就歇歇吧。
大爷三爷早就走了，唯独二爷语气冰冷如同霜打薄冰一般：“你这个样子，配得上白灵吗？懦夫！癞蛤蟆妄想吃天鹅肉？哼！”甩手转身消失在了一道微光里。
晚风很冷，冷到让人心火都灭了，而且灭得麻木。
紧抱着双腿，似乎流干了眼泪。
门外边本家老太太连哭带喊地跑了过来：“啊呀！道爷！救命啊！”
没来得及擦脸上的鼻涕眼泪，猛地站起身来：“老太太，怎么啦？”
“道爷，我儿媳…她…”没等话讲完，栾德仁预感到大事不妙，捡起剑和宝玉，飞身向外，老太太跟在后面指路，来到了深宅内院，只见门口十人拿着铁链绳索套着盛家少奶奶一人，似有被挣脱之势，少奶奶一改往日的花容月貌，此刻脸上不见一分柔情，取而代之的是狰狞和恐怖！
“你们都别过来！”栾德仁拦住了后面的来人，屏气凝神提了一口气，拿出小瓶擦了一滴眼泪，睁眼开口道：“水鬼，你放手吧。”
睁开了阴阳眼，看见了那水鬼正死死地拉着盛家少奶奶。
此时节城楼上已经鼓打二更天了，再有半个时辰过了午夜十二点，此水鬼要想再成人便要等上百年。
水鬼的日子，整日凄寒不能饱腹，而且总有人把脏水屎尿泼入，所以眼前这个水鬼虽说是个女儿身，但是蓬头垢面，满是蝇虫，黄垢占满了牙齿，眼窝子塌陷下去，干瘪的胸部袒露着，而且满是渍泥，回头看着栾德仁的这一双眼睛不见一点希望，此刻满是怨恨。
“栾德仁！你不要多管闲事！你给我滚！”声嘶力竭地吼叫，甚至有一丝祈求的味道，“你为何抓着我不放啊！我与你何仇何怨！”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能由着恶鬼害人。”
“那我被害的时候怎么就没人来管！你现在装什么好人！”
栾德仁含着一圈眼泪冷笑了一声道：“哈哈哈哈…我什么都不是，换个人可能会对你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哈哈哈…”突然笑意停止，转而一咬牙，嘴里吐出几个字，“去你x的！”
拿出笔和黄纸，凭着记忆画了两道符，按在了那水鬼的额头上，一切的声响戛然而止。
周围人试探着往这边靠近，“结结…结束啦？”看见盛家少奶奶逐渐平息，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栾德仁暗自窃喜：我画对啦？我画对啦！
所有人过来称赞：“道爷真乃…道爷！你看呐！”那两道符脱落了下来，镇灵符语画对了，但是没有画最上面那一道压灵的朱砂！
耳边响起了鼓打三更天的声音…一切都结束了，这水鬼百年之内不能再成人了。
“小鬼，放弃吧，没用了。”
一串凄厉的小声划破了夜空的安逸：“哈哈哈哈…”笑到最后转成了哭腔，水鬼跪在地上，念念自语，“我就是想活着…我只是想活着…我只想喝一口干净的水…我只是想要一串糖葫芦，我有错嘛…”
那一年，扬州城的大街上跑出来一个丫头，如同脱了笼子的疯鸡四处乱窜，打碎了油盐店的油罐盐盒，扬了粮店的小米荞面，一路哭求着：救命！身后边是买她来的主人，拿着扫帚掸子，追上便是一顿打，打出了衣服的线头，打开了里面的皮肉，嘴里嚷嚷着：“你跑啊！你再跑啊！”
“救命啊，大爷您救救我！姐姐！啊！您绕了我，我不敢了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