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怀瑾一挑眉，傲然笑道：“那我的孩子出世以后，我也举着她玩。”沈紫言顿时语凝，趁着福王妃不注意，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由为这未出世的孩子哀嚎，杜怀瑾这父亲，也太过玩笑了些。</p>
福王府已白了他一眼。</p>
杜怀瑾却来了兴致，欢快的说道：“我看，我回去以后，得立刻替我这孩子起个名字才好。”沈紫言想到此行的目的，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憧憬，淡淡说道：“我们去大嫂那里看看吧。”</p>
杜怀瑾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p>
二人便一齐出了正房。</p>
路上，杜怀瑾若有所思的问：“为何大嫂要出家？”“或许是心死吧。”沈紫言苦涩的笑，“有些时候，一个女子的愿望，很卑微，夫贤子孝，便足矣。然而这微末的一点心愿，要达成，却很难很难。”</p>
杜怀瑾目光微闪。</p>
进了大夫人的院子，裴妈妈立刻迎了出来，低声说道：“大夫人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p>
沈紫言不假思索的对杜怀瑾说道：“你先在外间坐一会，我进去看看。”杜怀瑾点点头。</p>
沈紫言这才一步步踏入了耳房。</p>
满室萧条，而青纱帐子，随风晃动。</p>
“大嫂，我来看你了。”自然没有人回应她。</p>
“你的女儿，三少爷起了名字，叫做杜宁晴，你认为怎样？”依旧没有人回应。</p>
沈紫言素来不是一味说教的人。</p>
想了想，坐在了大夫人床前，见她双目紧闭，眉目间自由一股寂寥之意，心中已经了然。</p>
千辛万苦，生下的却是女儿，大夫人一定也很失望吧……</p>
“我十三岁的时候，家母病故了。”沈紫言不再看向她，只半垂着眼，静静的说着自己的故事：“家母临终前，曾操心我和长姐的婚姻大事，夜不能寐，然而还未留下一言半语，便撒手西去。那时候悲不能自胜，夜间想起亡母，时常埋首在枕中啼哭。”</p>
沈紫言的声音不急不缓，似潺潺流水般悠远，“三年守孝，不敢进灵堂，看一眼，便伤心好一阵子。偶尔也见到不少人家母女安乐和谐，常常自问，为何旁人有母，而我没有。”说着，眼眶微红，“后来我十七岁出嫁，家兄背着我出门时，我曾想，当年一心盼着我嫁户好人家的母亲，若是知道我出嫁，不知道多高兴。”</p>
沈紫言看了眼安静的躺在床上的大夫人，眼里渐渐泛起了泪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少年丧母，自此以后常暗自想，若我得儿女，必尽慈母之责。我大姐出嫁时，我们姐妹二人去母亲灵前报喜，泪如雨下。这一生再圆满，没有母亲的陪伴，终究是缺了些温情。”</p>
大夫人的手指动了动。</p>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今日，我也不防和大嫂说说。”沈紫言见机，又继续说道：“家父一心只顾朝堂之事，家母仁慈绵软，曾被家中下人拿捏。念及此，也有恨其不争之意。可自家母去世后，才知与家母相处每一日，已是上苍恩赐……”</p>
这的的确确，是沈紫言当年的处境。</p>
一滴泪，顺着大夫人的眼角滑落。</p>
沈紫言松了一口气，还能流泪就好……</p>
“由己及人，我少年丧母，尚且如此悲戚。若宁晴自出生，母亲便出家，不在身边。纵使是得祖父母厚爱，可终是缺憾，他日想起，焉知她不悲痛？”沈紫言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宁晴丧父失母，哪怕是贵为福王府的小姐，也无法弥补。”</p>
大夫人的眼睫动了动，过了片刻，双手捂住脸，失声痛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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